《列妖传》第一百一十八章:母.女

    绮无眠从善如流道:“族中凋零,人才尽灭。
    除了圣女,狐主还能倚仗谁呢?”
    见狐天音不说话,他又接着道:“圣女可是即将要成为太子妃,若得狐主倾力支持,必将在天宫如鱼得水。
    如此,岂不美哉?”
    狐天音抬手撤去身后的黑洞,眉眼光波流转。
    睇着绮无眠道:“走吧,算你说的有理。”
    “圣女,请先。”说罢,侧身一让,周身仙元慢慢敛尽。
    待狐天音先行,他方随后同回柳覆金堤。
    破败的柳覆金堤,上可直见青天,下难有几方立足之地。
    唯有王座上空,还有片瓦遮阳。
    然王者,即便只存一人,他依旧是王者。
    不是她狐天音,随意可以轻忽怠慢的。
    金莲踏过乱石碎瓦,屈膝跪与王座前:“女儿不孝,母亲令父王蒙羞了。
    倘若女儿及早察觉母亲异样,必会勒令其悬崖勒马,不可辜负父王厚爱。
    然母之过,即是儿之过。
    女儿未尽劝导之责,恳请父王降罪。”
    王座之上,狐主看着狐天音久久不语。
    绮无眠瞧出端倪,遂出声提醒道:“主上,上天垂眼。
    圣女,有幸安然无恙。”
    狐主眼皮微微一掀,硬声道:“起来吧,母罪不及儿。
    她之过错,自有她自己承担与你无关。”
    语落,眸光却是落在绮无眠身上。
    当一个人比自己还有了解自己的时候,不是直臣便是贼。
    而你,又是哪一者呢?
    绮无眠垂眸间,收尽自身的存在感。尽量让自己显得小智有余,然胆气不足。
    纵有些许手段,难逃君之法眼。
    良久,时间似在这一刻陷入了古怪的洪流。
    君臣,父女,皆无声。
    亦不见狐天音有所动作,只是低头静静的跪伏与地。
    唯二的动静,尚是由退至边缘处的苟活者。
    或苦痛击穿灵魂,不堪忍受倒下。或勉力强撑,难挨折磨压抑嘶喊。
    直待呼吸都能摧折每根心神之际,狐主起手布下一道结界,将无关之人隔除在外。
    听不到嘈杂多余之声,方打量着狐天音道:“你就这般在意她?
    须知,她做出此等不知廉耻之事,可从未想过还有你这个女儿。”
    狐天音倏然紧了手心,哒哒恨意充斥与六腑五脏,几欲咬碎银牙。
    俯首柔声道:“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
    天大的过,女儿也愿意一尽孝心,抱此身生养之恩。”
    “哼,你倒是孝顺。”
    一声冷哼,狐主朝绮无眠吩咐道:“爱卿,带圣女去冷宫。”
    又对狐天音道:“只此一会,再有无期。”
    绮无眠拱手道:“是。”
    狐天音自地上妖妖娆娆的起身道:“多谢父王开恩。”
    随即,狐主覆手震散结界,一切还如初时。
    耳闻哀哀戚戚之声,送走狐天音和绮无眠后,狐主再度聚集宏大仙元在掌心。
    真想,将这些恼人的声音抹掉啊。
    苟活者扑通跪在碎石残瓦上,尖锐的碎片瞬间没入血肉。
    然他们似乎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的磕头祈求。
    纷纷道:“主上,饶命……”
    狐主睇着掌心的力量,再看看这些残存者的价值。
    终是一掌擎天,仙元如滚滚春水,拂去柳覆金堤的颓败,使之焕然一新。
    低头再睇着众人,却是愁锁眉山。
    这些人杀不得,又该如何救……思来想去,怕也只有求上天宫一途。
    只是,天帝他肯吗?
    天帝肯不肯,苟活者不知晓。他们只庆幸自己又逃过一死,便是狐主做的什么打算,他们也无心知道。
    痛苦的折磨下,仙元似烈日的被蒸发的水汽,急剧的下降。
    他们一面全力抵抗痛苦的侵蚀,一面又抓尽喘息的时间修炼。
    唯有如此,才能多活一刻。
    而狐天音随绮无眠到达冷宫后,绮无眠打开冷宫的结界后,就在外面默默等着。
    狐天音斜眼他后,兰花指微捻裙摆,迈过青条石门槛。
    行了数道小径,她也没有找到凤宁安的踪迹。
    只待林深处,狐天音方瞥见一隅破败荒凉的宫殿。
    齐人高的白茅,长得郁郁葱葱。长扁叶子有锯齿般的倒钩,似一柄柄锋利的弯刀。
    这种野草惯喜风中柔弱的摇摆,只待猎物靠近。即会缠住对方,继儿绞杀吸干其血液。
    便是狐天音遇着,也要小心避开。她侧目瞧着冷宫各色夺命的植被,白日前行尚且艰难,入夜之后又该是何种面貌?
    想来,这也是冷宫之外历来无人把手的原因。
    她的母亲,又抗住了几分呢?
    凭心讲,这般费尽心思要见她,确有一分母女的情谊。
    然,也只有一分。
    更多的是,她不相信赤蝣的豁命作为会表面这么简单。
    所谓知女莫若母,亦是知母莫若女。
    母亲的不安于室,她从来都是清楚的。也知晓其并不爱狐主,不过那时有人玩的游刃有余,她也就懒得再看。
    要说多余感情,那就对不住了。
    除却:一分生养,二分淡漠,三分厌恶,四分轻蔑,五分嘲讽,六分无奈,七分放纵,八分有意,九分补刀,便只有:十分无情。
    因为,从小她便知所谓的母亲,其眸中对自己厌弃远多过天伦。
    既如此,她为她当为之事即可,还要其他做甚?
    求来的运数,可不是……堆花肥用的。
    金莲跺地,彻开一条狭窄的幽径。
    将身侧穿过去,身后幽径随之闭合。
    回眸打量,才见着那个曾经风华绝艳的人。
    如今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哪还有半分风光。
    凤宁安捉着一只耗子蹲在地上,咯咯笑得很狰狞。
    “本宫是狐后,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也配和我争?
    便是本宫睡烂了的,也轮不到你来抢。”
    话音一落,耗子瞬间被捏爆。点点腥红似落雨,一样火红两样寒。
    “母亲。”
    凤宁安骤然起身,扑向狐天音:“我杀了你,贱货……”
    “母亲,我是音音啊。”狐天音焦急喊到,莲步错落后退。
    凤宁安却是罔若未闻,扔了耗子紧接着就掐上狐天音的脖子。
    “说,你是谁?是不是和狐素素那个贱人一样,都是来抢我的傲哥哥的?”
    狐天音吃痛,登时泪眼婆娑的望着凤宁安道:“母亲,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你难道忘了吗?”
    “女儿?”
    听到女儿两个字,凤宁安不觉松开了双手。低头看着掌心,喃喃的道:“女儿?对,我有一个女儿。
    可是,你在哪里?”
    忽然,她四处慌乱的寻找。
    遍寻无他人后,方颤颤巍巍的爬到狐天音脚下,揪着其裙摆,顺势点点的爬了起来。
    哆哆嗦嗦的双手摸上狐天音的脸颊,迷迷茫茫的问道:“你是……我和傲哥哥的骨肉?
    嘿嘿嘿
    ,傲哥哥,安安给你生了一个女儿,你快来看。”
    说着,伸手向后招了招。
    只是看,也端的人的紧……
    狐天音垂眸,扶着凤宁安坐下:“母亲,女儿这么大,你还没告诉我,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不如,趁着父亲也在,你就说给音音听可好?
    想必,父亲也是欢喜的。”
    凤宁安痴痴笑笑的盯着虚空,神秘兮兮的道:“嘘……,小声点。
    我们呀,不告诉你。嘻嘻嘻……”
    “……”狐天音万没料到,这母亲虽疯,仍不忘掩着护着与龙傲的过去。
    可直觉告诉她,必须将此过往深挖。
    遂低声诱哄道:“母亲,你不告诉音音?万一狐素素回来了,她要与你争夺父亲怎么办?
    须知,父亲对她……素来余情难了。”
    “不可以,不可以,傲哥哥只能是我的,狐素素那个贱人休想。
    本宫能让她死一次,就能让她再死百次千次。
    终其一生,嘻嘻嘻……她就是可怜虫。嘻……嘻嘻……嘻……”霎时,凤宁安目露凶光。
    看的狐天音眉心微皱,想那狐素素也是倒了血霉。才会与你做成了姐妹,至死还以为真是龙傲负了她。
    可怜,可悲啊。
    “其虽可怜,奈何父亲喜欢呀。你看,她都来了。”
    话音刚落,果见一明艳无双的女子婀娜而来。
    居高临下的睇着凤宁安,傲慢的道:“凤宁安,你拿什么和我争?傲哥哥,他是我的。”
    说着,身后出现一男子。
    观其模样,正是龙傲无疑。狐素素娇羞的埋进其胸膛,眸中迸出得意的精光。
    凤宁安顿时变得目眦欲裂,体内仙元亦随之失衡。
    暴走的她,陷入迷乱的狂杀。不计代价的攻向狐素素,誓杀情敌。
    一旁,狐天音的声音如魔魅响起:“母亲,你告诉我。
    我替你杀了她,可好?”
    “杀,杀……杀。”凤宁安杀的气空立竭,偏就是摸不到狐素素的一片一角。
    反惹对方嘲讽:“废物。”
    “女儿?你……你帮我,杀了……杀了她,我告诉你答案。呵呵……嘻……嘻哈哈哈。”
    凤宁安眸中恨意灼灼,更有无尽疯狂炽热的燃烧着。
    “好。”只字一落,狐天音目光划过狐素素,狐素素会意。
    佯装伤心震怒,一把推开龙傲:“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找死。”
    狐天音抬手一掌击中狐素素,瞬间,人已不知死生。
    侧身扶着凤宁安道:“母亲,人,我杀了。
    现在,我们能说吗?
    女儿,可是很想了解父亲呢?”
    幽幽眸光落在龙傲身上,顿见其化作袅袅青烟,腾腾飞散。
    凤宁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回到了当初。
    那时,她还是凤族二公主。
    他,却是一心恋慕佳人的东海龙王。唯一不同的是,他爱的人不是自己。
    于是,为了靠近他,让他的眼里有自己。她费尽心思,和狐素素成了闺中好友。
    果不其然,成为好友后,狐素素对自己知无不言,全全信任。
    日日诉说着,她与龙傲是如何甜蜜。
    这让求而不得人的痛,让人如何能忍?
    又如何,不妒?
    所以,她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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