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32.花落俱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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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云一面想着，一面跟醉秋说了起来。醉秋时不时追问几句，打听媚生的容貌性情。邵云微微觉得有些奇怪，过了会儿，才明白原来醉秋的心中，媚生才是劲敌。
    邵云遂留了神，只挑些人人都知道的，无关紧要的内容说上几句。醉秋察觉了邵云的意思。却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两个在房中说笑了一会儿，就看见双燕跑进来说道：“姑娘，娇鸾姑娘来找姑娘说说话。”
    邵云笑着起身去迎接，醉秋却冷笑了一声，说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莲月打起了帘子来，娇鸾走了进来，笑道：“怎么我才来，你就要走了呢？”
    醉秋说道：“我约莫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的，我在这里，怕是不方便听。”
    娇鸾拿手帕捂着嘴，笑着说道：“姐姐怎么这样多心，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说，不过是闲着过来跟云娘姐姐坐坐。”
    醉秋本来已走到了门口，听见娇鸾这样说，反而转回身来。缓缓笑着，语气清浅声音却清晰可辨，说道：“既然如此，果然是我多心了。既这么着，我索性叫丫头回去说一声，我夜晚竟跟云娘一起住一夜。可好……”
    娇鸾的笑容顿时就有些勉强了起来，强笑着说道：“自然是好的，这可有什么不好呢？”
    醉秋冷笑了一声，收了笑意。脸上显出一团肃杀之气，对着娇鸾说道：“你少跟我装神弄鬼的，这一套哄哄别人罢了。你果然以为连我也骗得过去吗？我可是在这地方长大的，我见过的花样，你做梦都梦不出来呢。”
    说着话，又转向邵云说道：“你留着神，别叫人把你卖了。”
    娇鸾被醉秋一席话说的变颜变色，只侧头看着别处，不敢看醉秋一眼。醉秋见她不辩了，也不再说。这才又转了身，走出了屋去。
    等醉秋走远了，娇鸾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握着帕子的手在心口拍了拍，说道：“这醉秋姑娘，跟团烈酒似的，教人呛得慌。倒是真不枉了她这个名字，真真是醉人。”
    邵云见娇鸾又显出一团孩子气来，唱作俱佳。若不是自己早知道她的来历过往，只怕也认做她是个天真的孩子了。
    此时见她这么说，不由得一笑，柔声说道：“你原来为怕我不见客，所以哄着我。我都知道的。如今也没了使令了，你跑来做什么呢？”
    娇鸾也不再作假，就在邵云床上坐了。把人打发了出去，才说道：“不错，我原是妈妈派来试探你的。身在这里，少不得要听使唤，这种不得已，想来也不用我跟你多说。”
    邵云点了点头，在娇鸾身畔坐了下来。对着十几岁小姑娘种种为了生存而衍生出的心机算计。她实在恨不起来。
    看着娇鸾涂抹得娇艳的一张犹带稚气的脸孔，点了点头。说道：“我晓得，我其实并不怪你。”
    娇鸾叹了口气，挺得笔直的脊背弯了下来，似是连精神也一起松懈了。双眉软软垂下，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厚道的，所以才来这里。云娘姐姐，如今要选一个花魁，我自己知道，是轮不到我的。只是若是她，就不如是你。”
    说着话，把眼看着邵云，见她目光温和，脸上的线条在烛光照耀下愈加明艳，恰似明珠璞玉，夺尽了烛火的光辉。
    邵云只觉得心思电光火石般飞转，嘴唇张了几次，才艰难的问了出来：“你……恨她？”
    娇鸾转头看向邵云，小巧的下巴缓缓抬了起来，半晌，才重重落下，一双眸子如同笼罩上了迷蒙的雾气。那雾气缓缓在她眼眶中凝结成了水滴，蕴在眼中，却没有落下。她就这样看着邵云，不语。
    邵云隐隐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什么事情的真相，遂问道：“为什么呢？你因何事对她如此……”
    娇鸾低下了头去，用手中的帕子按在眼旁，吸走了眼中的湿意，才低声说道：“当年，我也曾有个机会，差一点就跳出这火坑了。若不是她走露了风声，我如今也不在这儿了。”
    邵云闻言微微一震，她所知道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邵云看着娇鸾悲戚的样子，似乎不是作伪。难道，她心中……
    邵云不由得试探着问道：“这件事，是妈妈告诉你的吗？”
    娇鸾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妈妈怎跟与我说这些。是我的丫头后来打听出来的。”
    邵云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地方果然是一个人都信不得。
    娇鸾见邵云不说话了，转头看了看她，才说道：“我因此自然是不愿意让她做了这院子里的头牌的，但若是选花魁的事，她去了，那断然没有她不是头牌的道理。这事，我仔细想过了。”
    邵云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接着说道：“所以，你想相助我，让我去。这样，我在院子里就压了她一头。你也出了口气。”
    娇鸾以为她是对怕自己不成，双手握住了邵云的手，说道：“云娘姐姐，你莫要多想。论容貌，论嗓子，论才情，你原就比她强些的。你自己争口气，又我帮着你，定然能争得过她。”
    邵云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当□□中的第一名，果然是好有理想，好需要争气的目标。
    但事到如今，也说不得别的话。能不留客，总比迎张送李要好上许多。她深深望了娇鸾一眼。才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争上一争。”
    娇鸾松了口气的模样，露出笑容来。欣喜着说道：“定然能成的！”
    邵云苦笑了一下，娇鸾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绣的小盒放到了邵云的手中。
    邵云楞了楞，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娇鸾凑近了邵云耳边，轻声说道：“是媚香，明日你只要叫你的丫头混进了香烛中，保管各个客人，都对你动心。”
    邵云连忙缩手，锦盒掉落在地上，从里面滚出三五粒只比针头略大些有限的珠子来。
    娇鸾连忙蹲身去捡，口中埋怨道：“姐姐也太不小心了。”
    邵云勉强笑了笑，将娇鸾又递过来的锦盒放在了桌上。这东西，她是不敢用的，所谓媚香，不过是催情的香料。如果她真用了，当真有哪位客人“动了心”。就是对她用强，也不过是花点钱的事。
    邵云放好了锦盒，看着娇鸾问道：“你是如何有这东西的？”
    娇鸾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张公子给我的。”
    邵云心中一转，已经明白了大概。
    等送走了娇鸾，交代了盒子里的东西，又故意叫双燕不要收起来，就放在桌上，双燕不解其意，却也依言照做了。
    第二日，云娘起身时，就看见双燕四处寻摸，又朝着邵云问道：“昨儿的盒子可是姑娘收起来了？今日竟寻不着了。”
    邵云笑了笑，觉得心中一松，说道：“寻不着也就罢了，不是要紧东西，不用寻它了。”
    双燕听得双眉一皱，疑惑的看了邵云半晌，才答应了一声是。
    邵云打扮停当了，带着双燕一起来到了徐芙房中。
    徐芙拉着她，左看右看了半晌，才笑道：“这样就很好，下午也不用再换见客的衣裳，就是这样素素静静的。不要多说话，只出去见个礼，就退出来，可懂了？”
    邵云点了点头，说道：“懂了。”
    徐芙满意的笑了笑，坐下吃饭。
    燕雀无声的吃了顿早饭后，徐芙转身走了出去。映露等徐芙一出去，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来，上下打量了邵云半晌。说道：“云娘今日好精神啊，昨晚睡得好？看来，见客的准备都做好了吧？”
    邵云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小姑娘间这些波涛暗涌的斗嘴，却听见旁边娇鸾开口说道：“心里没鬼，怎么能睡不好呢。又不想着探人私隐。自然睡得着。只是姐姐怎么瞧着眼睛有些红，倒是没睡好的样子。”
    映露点了点头，说道：“我竟真的没睡好了。昨儿晚上看了半夜的香料。竟不认识呢。”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睛就朝着邵云脸上飘去。
    邵云倒是神色不动，反倒是娇鸾脸上瞬间变了颜色。转头看向了邵云，见邵云对着她微微点头。眼珠急转，似是惊疑不定。
    只道此时，邵云才觉得自己真松了一口气。看来，娇鸾打得是叫她与映露相斗，两败俱伤的主意。
    叹了口气，邵云觉得这里的春天格外漫长些。春末了这样许久，怎么还不见天气暖起来。
    眼见两个人又鸡吵鹅斗了起来，觉得无趣的很。转身走到了窗边，隔着窗子看向外面，只见大片大片的花瓣都随着风开始飘落了下来。
    如同一阵阵的浅粉、深粉、轻红、嫣红、的风，飘飘扬扬，吹落在地上，终于，化作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