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23.人间富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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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道那媚生有怕在邵云面前骂多了，邵云真当她恼怒认真同赵公子做起对来。又怕在邵云面前不骂他，让邵云觉得她居然可以被这样玩笑得。
    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两下里一挤兑，挤兑出了个“长得好”来。
    一句话出了口，心中暗叫不好。偷眼去看邵云神色，见她愣怔怔着，倒吃了一惊。心中一转，又是一句话脱口而去。
    媚生问道：“难道你见过那赵公子？”
    一句话问出口，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是了，你统共有一次三不知走了出去，遇上过王公子，并没有见过客，哪里能见过呢？”
    邵云听她这么问，心中更是明白到了十分。想着一见钟情这种事原来真是有的不成？
    一面就拉了媚生，想要劝说她几句。邵云思索着，跟媚生说道：“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人既然这样说话，只怕倒真不是个好人。你别……”
    媚生打断她说道：“我晓得，只是心里终究有些疑惑。”
    邵云点了点头，等着她继续说。媚生一面回忆一面说道：“我见他穿戴并不华贵，那衣裳显是浆洗了多次，都有些发白了。想来不是富贵人家子弟。我们这样人家，没数百两银子，断然不敢多想的。他这样同我说话，倒让我觉得奇怪，何况……”
    媚生咬了咬下唇，把眼在邵云脸上一瞅，又说道：“我才到屋门口时，因他是个生人，不知道脾气性情，就在门口听了两句。他赞我字句具佳。你是晓得的，我那一笔字，与众人都不同。”
    邵云忙问道：“怎么个不同法？”
    媚生说道：“行院里人人习得是美女簪花格，独我爱魏碑，所以写出来的字并不娇柔婉媚。为这个，也不知挨过多少骂了，他偏说我写得好。”
    邵云说道：“所以，你当他是个风尘中知己了？”
    媚生说道：“从来人如其字，若他看着我的字好。又怎么会是个狎邪之人呢？可他偏偏这样同我讲话，所以我心里上上下下的。”
    邵云说道：“或者字写得好，人却不好也是有的，譬如秦桧，也是一笔好字呢。还有赵孟頫，不是说是个变节的吗？那字难道不好？”
    媚生双眉微蹙，神色黯然。说道：“或许是我一个傻念头罢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且得看呢。”
    邵云刚要说话，突见帘子外头似是人影一闪。就转眼去瞅那帘子，凝神看时，却又看不见了。
    媚生见邵云不说话了，问道：“是怎么了？”
    邵云对她示意外头有人听着，媚生懂了。邵云站起身来，叫了声：“双燕！”隔了一会儿，却是莲月跑了进来，笑道：“姑娘有什么使唤？”
    邵云笑道：“屋子里有些暗了，把帘子打开。”
    莲月一愣，还是应了是。
    邵云看着她挑起了帘子，走下楼去，才跟媚生说道：“这样一来了人我们就知道，她们就不敢来偷听了。”
    俩个人就一边看着外头，一边另说些风花雪月的事。
    闲话了一回儿。媚生突小声说道：“你们这里的那个凝翠竟自尽了，你听说了没有？”
    邵云点了点头，说道：“怎么不知道，说起来，当日她还是从我屋里让人拖出去的。”
    媚生叹息了一声，说道：“总要早日离了这虎口才好。”
    邵云听了这一句，正触着了心事，忙问道：“可有什么法子？”
    媚生说道：“只有赎身一图可以行的。其他的，都成不了事。”
    邵云凑近了媚生，问道：“逃跑呢？”
    媚生摇了摇头，说道：“你家娇鸾跑过，你去问问她看看。”
    邵云低声说道：“这个家里的事，我一概不知道的。娇鸾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吧。”
    媚生说道：“娇鸾才来时，也曾哭闹过一场，说什么都不肯见客。谁知道你家妈妈也不逼迫，就好吃好喝养着。突一日竟迎面撞上个年轻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明来暗往，彼此都有情了。”
    “后来，那公子就要给娇鸾赎身，谁知道妈妈要几百两银子。那公子拿不出来，就约了娇鸾逃跑。只说借她去吃酒，等到了船舫上，就另换了一艘小船，两个人想着逃出去。”
    邵云问道：“后来呢？”
    媚生说道：“自然是抓了回来，娇鸾为着让你家妈妈饶那公子，这才情愿见客了。”
    邵云说道：“那公子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媚生说道：“这个连我也不知道，说是回家去筹措银两了，教娇鸾等着他。所以娇鸾事事听话，人人都恭维得好。她不过是想着这里是个暂时存身的地方，那公子趁着她十六岁前，自然能接了她出去。”
    邵云点了点头，突想起一事来，问道：“你可有十两银子没有？”
    媚生问道：“你要钱作甚？”
    邵云便把双燕的事说了，问道：“若是你有，可能先借给我十两？”
    媚生摇头，说道：“我哪里有钱呢？我们赚钱的法子，不过是客人的私赠。”
    邵云心中一动，问道：“那刺绣能不能赚钱？”
    媚生说道：“也可以行的，只是要攒十两银子，怕是要一年的功夫了。双燕可等的？”
    邵云气馁，摇了摇头，说道：“怕是等不得呢。”
    媚生突道：“前日你不是说你知道好些从来没人知道的诗文吗？何不写了出来，卖了去？”
    邵云问道：“这个卖给谁去？”
    媚生说道：“有些个富贵公子，又或者闺阁女儿，自己作的诗不好，又爱面子，就背地里买了人作的，冲做自己的。却是肯出大价钱的。”
    邵云听她这么说，连忙走到桌前，拿了纸笔，央媚生代笔。媚生持笔说道：“你念吧。”
    邵云想了一会儿，那日飞花席上，大家念的诗词都是唐宋时候的。那现在约莫是明朝一代？可服侍打扮又还不像。心中想着，不如我念个清朝人写的。这个约可以无人知道。
    因此上念到：“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一句出口，媚生已经连连赞叹，说道：“好一句不是人家富贵花！”邵云看着，知道她不曾读过。放下来心来，又说了后半阙：“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媚生吹干了墨迹，拿着笑道：“好文字，值得十两银子。我想法子替你卖出去。”
    两个人又说了会闲话，媚生说道：“我该走了，明天再来同你说话。”
    邵云点了点头，把她送出了门，自己返回来，低头开始练字，总要把一笔字写得能见人才好。好在她刚买到这里没几日，也没人知道她会不会写字。现在写得不像样子，也还说得过去。
    媚生回了自己家里，却是心绪不佳，突见丫头说有书信来。媚生接了，拆开来看时，却是赵文博写来的。当下读了一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原说他不像个……”
    一句话没说完，脸上就现了笑容出来。提笔要写回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思忖了半晌，想到：我何不就把这事托付给他去办。也好看看他把我的事放不放在心上。不要人家只是为这不失礼，我却掏心挖肺起来，那不成了傻子了。
    因此上也不写字，就封了邵云所念的一首词。交代送信人说道：“说我托付赵公子，请他帮着我卖出十两银子来。”
    那送信的果然把原话对着赵文博说了，赵文博一时大是蹉跎，他家境却不富裕，身上竟拿不出十两来，只得说道：“我明日去看你家姑娘，亲自送去。”
    那送信的自回来禀告媚生不提，赵文博却忙着招呼了个一心向学，可不知为何就是学不太好的富家李公子过来，道是有好诗文。自己重新誉写了，放在案上等他。
    那李公子果然一邀就至，偏赵文博的邻人来向他说几句话。赵文博只好请李公子先在书房坐坐。
    李公子见书桌上摆了两张纸，就拿起来看。竟是绝好的一诗一词，连连赞叹了一回，心中想着：定是他新写的，教我来赏析。
    自己读了一会儿，赞叹一会儿。突见他自己家的小厮过来禀道：“公子，晚上有人请您吃酒去，在丽水河上，说是留仙阁的醉秋姑娘在呢。”
    那李公子一听，就顾不得赵文博了。说道：“我这就去，你留下告诉赵公子一声，说我明儿再来。”说完匆匆忙忙走了。
    赵文博好容易应酬完了邻居，回到书房却不见了李公子。听了小厮回话，连连跌脚说道：“糟了糟了，这话不曾说明白，或者他以为是我写的，竟这样跟人说了。那媚生姑娘不以为我是欺世盗名之辈了？”
    连忙对小厮说道：“我需等不得明日了，快带我寻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