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传》第十五章 浮生若梦

    
    四年后，梁溪镇。
    “梅儿姐姐，婉儿姐姐怎么没同我们一起出来？”
    说话的是个约摸五岁的女孩子，绾着双髻，髻上坠两条浅绿丝绦，衬得一双清澈璀璨的明眸愈发闪亮。她肤色粉白，短小的身材又圆又胖，穿着嫩黄色绣小朵寒梅的袄裙，玉雪精致，甚是可爱。
    当中的少女身着水蓝色的绸衫，同样绾着双髻，牵着女孩子的小手，浅笑道：“忧忧别急，你婉儿姐姐快要嫁人了，自然不能同我们出来。不过我们回去就能见到三姐了。”
    “要嫁人了就不能出来了吗？”无忧有些难过，李婉儿今年开春同刘员外的儿子刘文远订了亲，预备着明年秋天就办喜事。而自从李婉儿定亲后就没有出门，整天窝在家中绣嫁衣等出嫁要用的物件。
    “是啊。”李梅儿也有些感叹，“我真不舍得三姐，不过再不舍女孩子也是要嫁人的。三姐嫁人后还是可以出门的，就是这段日子不能出门罢了。”
    无忧嘟嘴，“如果非得要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李梅儿失笑，“女孩子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道理。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怎么没有，只要你有能力，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李梅儿见无忧不说话，笑着逗她，“就算你不想嫁人，你哥哥也会给你挑个顶好的夫婿。”她想起那个愈发优雅的孩子，心中微有波动。
    当年他初至李家村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么些年过去，当年的孩子逐渐长大，渐渐有了少年的身姿。身上高贵优雅又生人勿近的气质越发明显，宛如云端高月，遥不可及。
    “玥玥？”无忧撇嘴，“谁要他给我挑丈夫！”
    “谁要我给她挑夫婿啊？”
    无忧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清脆声音。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无忧嘟哝着转过身，果然见到三个孩子慢慢走来。
    前两个是李家老三李义的孩子，九岁的李明昊和七岁的李心儿，两个孩子继承了他们父亲白净的肤色，长的白白净净的。最后一个缓步而来的正是凌臻。
    他穿一身墨绿色祥云团福锦袍，发束金冠，腰系浅金色玉带，足蹬黑金鹿皮靴。当年容颜精致的小男孩令人愈发惊艳，贵不可言。
    “骚包。”无忧小声嘟哝，转过身去。
    刚刚离无忧还有一段距离的男孩疾走两步，几乎转瞬就站到无忧身前，深邃的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无忧，“忧忧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
    “唉——”凌臻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既然你不想见到我，那肯定也不想见到醉香楼的三凤桥酱排骨和莼菜银鱼羹了？”
    “……”
    凌臻见无忧还是不理他，又说，“既然你不吃，那我只好独自享用了。想那酱排骨油而不腻，骨酥肉烂，香气浓郁，滋味醇真，甜咸适中，简直就是人间极品。更别说那莼菜银鱼……”
    “别说了！我不想吃。”无忧突然打断凌臻的话，绕过凌臻超前走去。
    凌臻急忙赶上，身后的一群人也想跟上去，被突然出现的初二和初九拦住。李梅儿和李明昊立即止步，只有李心儿不依不饶地闹着要过去。
    “你们快让开！谁让你们拦着我的！”
    “止步。”初九伸出手，拦住李心儿。
    “凌哥哥！你们让我过去，我要去见凌哥哥！”
    初二皱眉，好言劝道：“李小姐莫要再闹，少爷和小姐有要事相商，你不便过去。”
    “有什么不便的！以前我什么时候不是和凌哥哥在一起！”
    这人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少爷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了！初九愈发不耐，用拇指叩开剑鞘，锋利的宝剑现出一丝银光，“再进一步，死。”
    李心儿心里一紧，不禁倒退一步，被走上来的李明昊接住，拉到身后。李梅儿向初九致歉：“小妹顽劣，我代他向公子赔罪。只是，”李梅儿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凌厉，“公子为何如此恐吓一个年幼的孩子！此事还请公子给我们姐弟一个交代！”
    初九沉默，一动不动地站着。
    初二无奈，看着李心儿瞬间雪白的小脸，安抚道：“李小姐莫怕，初九只是和小姐开个玩笑，不会真伤了小姐的。只是小姐还是安分些，同你哥哥姐姐呆在一处为好。”说完又转向李梅儿，“李四小姐莫怪，初九不是故意的。此事是我们不对，还请李四小姐见谅。”
    李梅儿脸色稍霁，心知此事是李心儿无理取闹了，但她竟不想阻拦。明知他是长天孤月，可望不可及，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悸恸。思及此，她不由地把目光转向不远处对立的两人。
    对面凌臻拉着无忧的手，眉目平和。而无忧神情十分激动，双手拉着凌臻的手臂。
    然而事实是这样的：
    “我是说要走，但没说不带着你。”
    “真的？我们一起走？”
    “我几时说过假话。”
    “你什么时候说过真话了！”无忧瞥他一眼。
    凌臻咳嗽一声，“这次保证是真的，一定带你一起走。”
    “我们一定要走吗？我不想离开这里。”无忧回望远处站着的小伙伴们，十分不舍。
    凌臻暗叹，“我也想在这呆着，但是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完成。且这件事很可能十分凶险、九死一生，我本不欲带你，但……”凌臻停住，不再说话。
    “但是什么？”
    “没什么，”凌臻勾唇，“当初救你不过一时之念，谁能想到，我也会有今日。”
    “怎么，”无忧嘟唇，“你后悔救了我？”
    凌臻浅笑，“我怎会后悔。”如若当初未曾救下你，我都不知道如今的我是何模样。
    “那就好。既然我们要走了，那选个日子向他们辞行吧。”
    “我已经订下了醉香楼三楼的雅间，准备今日就向他们言明。”
    “今日？”无忧一惊，随即释然，“今日也好，若不早点辞行，我们到时肯定愈发不舍，想走也走不了。”
    凌臻捏捏无忧的小脸，“不气了？”
    “我花无忧可是很大度的，看在你决定带着我的份上，暂且原谅你。”
    “是。”凌臻鞠了个躬，“感谢花大小姐原谅，小的定当鞍前马后，服侍小姐。”
    “噗嗤”无忧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那我们走吧。你啊，还是这样，老是让初二初九拦着他们。”
    凌臻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心中自有自己的坚持。
    无忧知他脾性，并未再言，只是心中感叹。
    “真快啊，四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婉儿姐姐也快要嫁人了。我本想着能喝杯喜酒的。”
    “说不定会有机会的。”
    “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这一走，是再也见不到他们的。”
    凌臻高深莫测地看了远处的小丘一眼，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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