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有云》第 14 章

  陆太太憔悴了很多，每天做噩梦，怕得发抖、尖叫，甚至每天中午都去买棉被回来抱着，客房塞不下了就塞去储物室。本来陆太太就有情绪病，一直在看医生吃药。现在遭受了这样的重击，连医生也不去看，也不按时吃药，每天浑浑噩噩的。
  听见女佣的提醒，陆太太置若罔闻，神sè恍惚地应了一声。整整二十年时间，别人都只称呼她陆太太。偶尔在某个瞬间，听见别人叫她本名李淑，她一时还会反应不过来。陆太太是她在这社会上立足的身份，也是她全部的价值和尊严。没了这头衔，她就慌了。
  到了她这年纪，爱情什么的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女孩才在乎男人本身。对她来说，稳定的婚姻才是最重要的。这婚姻背后牵涉的利益关系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只能选择忍。
  陆凯身边从来不缺女伴，她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这一回陆凯似乎动了真格，给daisy送房送车也就罢了，还准备让她登堂入室。这么下去，这陆太太的名头能不能保得住，难说。
  她没别的路可以走了，必须在daisy进门前给她一个下马威。
  可是路反而是越走越窄了。
  她这么出神地想着，耳边又听见女人的声音：“该吃药了。”她抬眼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递过水和药到她的眼前来。那脸越看越像daisy的脸，她反复眨眼去看，想确认眼前的人的脸，心里一阵慌张。越看就越觉得像daisy，她后退了一步，摇头摆手：“什么药，我不吃。”
  “这是给你治病的药……”
  她惊恐地又后退了些，直到背贴在了沙发上。她明明已经杀了陆凯，daisy怎么还会出现在她家里，还bī她吃药？
  她又气又急，全然以为眼前的女佣就是daisy，用力一把拨开女佣的手：“我不吃！你不要想bī我！滚出这里，别妄想破坏我的家庭！”陆太太猛然站起了身，一把揪住那女佣的头发往门外走，其余的佣人都大惊失sè，纷纷奔了上来“太太！别……”
  “谁都别拦我！”伴着陆太太一声尖叫，众人推推搡搡着，她终于握住了门把手，一把拉开门。
  “给我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抬头就看见门外站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为首的男人面容冷峻，身材高大挺拔，皮鞋往前走近了一步，她整个人就感觉被笼罩在巨大的yīn影下。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很快认出他是警察来，一时张口结舌，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女佣的手不放。
  “我叫杜阳，s市的重案组组长。他们是我的同事。”杜阳低头抽出了警员证递过去。等陆太太下意识接了过去，那双不近人情的黑眸紧紧地盯住她，声tiáo一板一眼毫无起伏：“陆太太，我们需要请您回去协助tiáo查。”
  陆太太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攥住女佣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但神sè竭力保持镇静：“还要问我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过你们了。”
  杜阳冷静地朝身后众人勾了下手指示意，男人走前一步，“唰”地展示出一张公函。“这是检察长颁布的搜查令，请你在上面签名确认。”
  陆太太看了一眼上面检察院的盖章：“我说过了，陆凯死前一个星期我就飞去了l市。听说他死了，我才赶回来的。”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大起来：“你们也查过我的身份证，这一个星期我根本没有回过s市。”
  杜阳冷静地打断了她：“法医在陆凯的指甲里找到了你的组织。”
  陆太太一下子没了声，手指紧张地交缠着，神sè渐渐焦灼起来，低声说：“我要见律师。”说着才在搜查令上签了字。
  “没有问题。”杜阳朝周围的下属使了个眼sè，“你们先和陆太太回去录口供，我、小qiáng、小明跟着法医继续搜证。”
  杜阳看着陆太太跟着两个属下弯腰进了车子，捏紧的拳始终没松过半分。
  陆太太说这一个星期根本没有回过s市明显是说谎。
  杜阳长腿踱步至落地窗前，打开窗户，走出去就是广阔的庭院。他放眼看去，隐约看见大树后露出半个直升机的样子来。
  他顿时明白了过来，陆太太大概就是利用直升机，在l市和s市之间来回。他转过身去，朝蹲在沙发边搜证的男人们说：“小qiáng、小明，你们去找一下陆太太聘请的飞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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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阳招几个下属过来，眼光朝四处扫了一眼，低声嘱咐了他们几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们看着，我回局里一趟，我要亲自录陆太太的口供。”
  他交代完一切，就驱车往警局去了。陆太太的车刚走了没多久，他很快就追上了。
  正巧是红灯，杜阳和陆太太的车碰巧并排停了下来。陆太太车里的人探头出来：“头儿，你不是要取证么？”
  杜阳瞥了一眼车里瑟瑟发抖的陆太太，淡淡地说：“我要亲自跟陆太太录口供。”这话刚说完，只见陆太太浑身明显地抖了一下，脸sè惨白，低头使劲搓着自己的双手。
  他迫切地想知道，苏怡到底是不是杀陆凯的职业杀手，如果不是，又会是谁。他心里无数的疑团，只有陆太太一个人能解答。
  他心里很清楚，这女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心理比一般人要脆弱得多。只要他继续向她施压，按照他们常规的做法，先硬后软，要突破她心理防线并不难。但同时带来的后果可能是，陆太太心理崩溃。
  转念一想，他父亲常说，不用对杀人犯仁慈，因为他们从没对受害者仁慈。这么想着，杜阳握紧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松了一些，缓缓收回了眼光，“陆太太，等会再跟你好好聊一聊。”
  警局旁边的小巷子站满了记者，大多脖子上挂着几个单反，有拿着麦克风的，有抬着摄像机的。三三两两靠在墙上，百无聊赖，不时东张西望。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警局前停了下来。那车门还没打开，有几个眼尖的记者立刻瞪直了眼，反应迅速，一手托着手里的几个镜头，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陆太太！你有没有杀陆凯？”
  “陆太太！听说法庭已经颁布搜查令……”
  车里的便衣警察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个担心她受影响，好心给她递了一个头套给陆太太：“来。”
  陆太太看了那灰黄sè的头套一眼，撇撇嘴：“我没杀人，我不戴这个。”
  那人没好气地把头套往车后一丢，“随便你。”其余两个对视了几眼，率先推门下车，然后迅速地围拢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