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18.生机，生路

  子轩的双眼已然发红。
  他的双手俱是鲜红色的血。
  他的手上还握着殷红的红袖刀。
  “二哥！”子轩强压着心中的悲痛，凄声道：“我也还是刚才的问题，如果用你的命来换温柔的命——”
  子轩不敢看王小石的眼神，因为如果看了，恐怕这一刀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的：“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王小石笑了，王小石的笑一向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以至很多人看到他的笑都会一起开心一起快乐。
  但是现在的他，却笑的很苦很涩很无奈。
  “不要，”温柔大声哭道：“我不要你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我不要你死，小石头，你不能死。”
  王小石心中竟一阵感动，没想到温柔平时对他可有可无的、时冷时热的，但是生死关头，原来这么在乎自己。
  也许，这也足够了。
  王小石昂然道：“我也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我小石头，只是平平凡凡的一个小石头，我这辈子就只希望我喜欢的人，我在乎的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能开开心心活着，好好的活着。”
  “够了！”苏梦枕吼道，“不要再杀了，已经死了一个，难道还不够么？”
  子轩苦笑了下，道：“晚了，这个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停止，直到结束。”
  陡然间漫天的红光，
  飞舞的刀光
  喷涌的血光。
  红袖刀出，一刀便入xiōng。
  众人惊呼。
  王小石xiōng口的血像箭一般喷溅出来。
  子轩不但是握刀的手在颤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手中却还是紧紧的握着那把红袖刀。
  红袖刀，带着幽香，混杂着血腥味。
  美丽的刀。
  惊艳的刀。
  凄红的刀。
  白愁飞看到自己曾经的兄弟血溅当场，也不禁心中一颤，轻轻的下了命令：“放了温柔。”
  温柔哭着喊着奔向王小石：“小石头，你为什么这么笨？天下最笨的小石头，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
  场中一片哀伤气氛，只听得到温柔哭泣的声音。
  场上一些王小石原来的老部下，老亲信，都不禁暗自垂泪。
  苏梦枕眼中出现了绝望和哀伤。
  他用手帕捂住chún，他咳双肩耸动，像一个磨坏了的风箱在肺里抽气一般，吸吐之间沉重浓烈，而又像随时都要断了气一般。
  快要结束了吧？
  等把最后一刀chā入自己身体的时候，也许一切就会结束了。
  子轩看着天上的白云，想起了师父楚天。
  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好久没看到他了。
  弟子不孝，还没尽孝道，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去做，想要做。
  我还有血海深仇没有去报。
  可惜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
  真的可以结束么？
  子轩跪在苏梦枕面前，流着泪道：“大哥，无论如何，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都要活下去，好好的活着，好么？”
  子轩抬起头看到苏梦枕一向yīn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寒气，这样一个坚强到倔强的人，眼神里居然有了死的意志。
  苏梦枕扶起子轩，凄酸道：“我们走吧，不要报仇，不要再有任何牺牲，我可以放下一切，好么？”
  子轩摇摇头：“从刺向狄飞惊的那一刀开始，就已经不可以回头了。”
  苏梦枕也摇摇头：“可以的，只要你放下手里的刀。”
  杨青衣悲痛欲绝，高声道：“子轩，你和苏公子走吧，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子轩还是摇头：“没有人生来就是命如草芥的，你也值得我这么做。”
  苏梦枕痛声道：“停下吧，子轩，让一切结束吧。”
  子轩早已止不住眼泪：“我一早就…就说过…这个游戏…既然已经开始…就必须由我来结束…”说着说着，身子却渐渐沉了下去。
  苏梦枕大惊失色，低头一看，红袖刀已没入了子轩的xiōng口。
  他抱着子轩的身体，大叫一声，叫声凄惨绝伦。
  在场中人无不动容。
  苏梦枕勉强站起，身体却已是摇摇欲坠。
  杨青衣抱着子轩，悲伤不已。
  如果人生还有一次选择，我会再带着兄弟来这里么？
  我还会一定要报仇么？
  不，兄弟的性命，永远比报仇要重要，难道不是么？
  可惜，人生是无法再重来的。
  我不是一个好领袖。
  我太信任自己的手下。
  导致一次次被人出卖，被人背叛。
  害死了自己的兄弟。
  ……
  心如死灰。
  白愁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白愁飞只要一紧张，就会拼命深呼吸，来抑制紧张。
  苏梦枕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帮手。
  他已经不费一刀一剑，就解决了当今天下三大高手。
  他还会紧张？
  会，他还是紧张，只要苏梦枕没有死。
  他就会紧张，他就会不安。
  白愁飞又缓缓的，缓缓的吐一口气，道：“苏梦枕，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我今天一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是最让我放心的。”
  苏梦枕并不答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白愁飞一眼。
  只是一直看着地上，他的兄弟。
  白愁飞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大怒：“既然你们兄弟情深，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的好兄弟。”
  说完，使出惊神指－惊蛰，一招袭来。
  指劲穿风而过。
  苏梦枕却一动不动，既不反抗，也不逃避。
  难道他真的想死？
  陡然间听到碰的一声，类似兵器撞击的声音。
  “你干什么？你答应过那人，放苏梦枕一条生路的。”惊涛公子用剑截住了指劲，大声叱道。
  白愁飞冷哼一声：“对一个死人的承诺，你也当真？”
  惊涛公子道：“出尔反尔，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愁飞眼光一凛，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只知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苏梦枕。”
  惊涛公子怒道：“我也只知道，我答应了那人，今天一定要让苏梦枕活着出去。”
  白愁飞道：“你这吃力扒外的东西，那我也一并收拾了你。”
  于是便准备出手。
  谁知“天下第七”挡在了他面前。
  “得饶人处且饶人。白楼主。”天下第七冷冷的说道。
  “你们都想造反了？”白愁飞怒斥道，“小心我去相爷那告你们一状。”
  天下第七也不恼：“给别人一条生路，有时候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且勿赶尽杀绝。”
  白愁飞咆哮道：“总之，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苏梦枕。不管谁拦我，都杀－无－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梦枕笑了。
  笑声冲破云霄。
  就如春雷般惊天动地。
  笑的白愁飞心底直发怵。
  白愁飞叱道：“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苏梦枕就像没有听到白愁飞的话，仍是笑。
  白愁飞正欲发怒，却突然脸都白了。
  脸上满是恐惧。
  因为他听到的笑声，不是一个人。
  而是四个人！
  对，是四个人在笑。
  可是，死人是不会笑的。
  会笑的也绝对不会是死人！
  他们，为什么，会没死？
  明明一刀刺心的。
  不可能，绝无可能。
  “你们说，白副楼主现在看到我们死而复活是不是很失望啊？”狄飞惊微笑着说，狄飞惊很少笑，因为很多时候他都是处惊不变，莫说是笑，就算是其他表情也很少，喜怒不形于色。
  王小石嘻嘻笑道：“通常都是他设计害人，没想到这次被我们骗了，他肯定很生气，他一生气脸色就发白，他一生气还会紧张，会不停的深呼吸来平复自己。”
  众人听了，都忍不住向白愁飞望去，果然像王小石说的，白愁飞的脸色惨白，xiōng口急促的起伏。
  子轩也乐呵呵的chā嘴道：“他现在肯定恨不得把我们四人都杀了泄愤。”
  苏梦枕眉毛一扬道：“你看他有这个能耐么？”
  子轩哈哈一笑道：“我看没有。”
  苏梦枕道：“他既没有，那看来必被我们所杀。”
  子轩道：“对，杀人者迟早被人所杀。”
  谈话之间，简直已经把白愁飞当做了一个死定了的人。
  白愁飞气的双眼通红，脸色煞白。
  此时在远处，似乎传来了类似烟花炮竹的声音，似乎也在为三人的重生而庆祝。
  雷纯看着躺在她臂弯里的狄飞惊，刚才还明明已经死了一般，现在却忽然笑了，还说起了话，竟也不惊，只幽幽说道：“看来我没猜错。”
  狄飞惊盯着雷纯如星星般明亮的双眸，道：“你早已看出来了？”
  雷纯点点头，道：“其实开始我也被骗了，还以为你真的——，后来我把你扶起的时候，仔细看了中刀的地方，恰恰正好偏离了心脏，这一刀不仅没有刺中心脏，更没伤着肺腑，只是皮肉伤而已。”
  说完又瞟了一眼子轩道：“使刀之人不仅刀法厉害，而且对于人体内脏器官的位置也是相当清楚，拿捏的非常到位，显然对医术也有很深的研究。”
  狄飞惊神色暗了下去，叹道：“你既早已知晓，为何还会落泪？”
  雷纯动情道：“因为我知你一开始也并不知道，只是抱着必死的心，受了这刀，世上任何女子碰到肯为自己牺牲性命的男子，都会落泪。”
  “纯儿——”狄飞惊无限柔情的望着雷纯。
  温柔看着怀中笑嘻嘻的王小石，竟然一时愣住。
  忽而又用力摇晃王小石，激动的喊道：“小石头，你没死啊，太好了，我就知道小石头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王小石被温柔摇的头晕目眩，还没反应过来。
  温柔突然面孔一板，把王小石往地上一摔。
  “哼，亏本女侠还为你哭的死去活来，原来都是骗我的啊？”想起刚才为了王小石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样子，温柔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侠竟然在众人面前这样失态，一时竟气不打一处来，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在了王小石身上。
  王小石先是被摇的头晕，后又被摔在地上，心中真是委屈的不行，只得叹道：“女人啊——”
  温柔秀美一蹙，道：“女人女人怎么了？”
  王小石道：“女人喜怒无常啊。”
  温柔一听气的正准备一拳打过去。
  王小石早料到她有此一招，一个鲤鱼打挺，人已落在了一丈开外。
  王小石嘻嘻道：“难道不是？刚才抱着我哭，后来抱着我笑，现在又要打我。”
  杨青衣看看雷纯，又瞧瞧温柔，对子轩叹道：“人家都是为了自己的挚爱愿意一命换一命，你却又是为何？我哪里值得你丢了性命呢？”
  子轩眨了眨眼睛，道：“谁说不值得？你有恩于我，我只是报恩而已。”
  杨青衣道：“我有恩于你？”
  子轩道：“对。你忘了上次我受伤，是你帮我疗伤包扎，煎药伺候的，如果没有你，我的伤哪里会好的这么快？“
  杨青衣道：“这也算？”
  “怎么不算？谁对我好，我也对他好，谁有恩于我，我必定涌泉相报。”子轩扬声道。
  杨青衣凝视着子轩清澈的双眸，心中一片叹息，倘若此人真是男子，想必自己也已动了情……
  “好，很好，”白愁飞居然相当有英雄味的说道：“能骗的了我的人很少，能让我中计的人更少，你居然能瞒了我，算你有本事。”
  子轩道：“那是我们四人配合的好，大家演的bī真入戏，不由你不信。”
  苏梦枕此时悠悠chā道：“子轩，有一点我还是没有明白。”
  子轩道：“大哥请说。“
  苏梦枕道：“既然是计，你一早就知道，他们都不会死，为何还要央求‘惊涛公子’、天下第七、老中青，力保我性命？”
  子轩笑道：“因为我一早就知道，白愁飞绝对不会放过大哥你，之所以这样做，只是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看清他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丑恶面目而已。”
  说完，子轩又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刚才并非刻意隐瞒各位，也实属无奈，适才‘惊涛公子‘和天下第七，曾相助我大哥，这恩情我日后若有机会必当相报。”
  惊涛公子和天下第七本来被人当棋子耍了倒确实有点生气，但是子轩这么一说，内心的愤愤不平也立马放下了。
  白愁飞见这人三言两语，不但把自己的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缺点bào露无遗，还收买了自己这边的人心，甚是气愤，道：“可惜即使你们刚才没死，今天还是要死，还是走不出这金风细雨楼。”
  “白副楼主，似乎过于自信了”雷纯婉然一笑，道：“你以为那五人一定会为你出手？”
  白愁飞怒笑道：“不然怎样？难道帮你？”
  雷纯还是笑，笑的幽艳而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