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天下》分节阅读_9

  自祁国送去的美人具体身份她是不记得了,只知那女子生下晏卿后便去世了。若她与璋华有什么关系,倒也不奇怪。送走一个自己并不重视的儿子、一个祁国不会妄动的“质子”,还真像晏玺的行事作风。
  “晏卿以为,封小姐不仅是封将军的独女,还以身探险,深入敌营,祁洛山一战的大胜,她功不可没,可说巾帼不让须眉。如此铁血女子,忠义之后,皇上当然该公告天下,大赏以激励军心。”
  之前祁天弈让晏卿说话,还要对着璋华撒娇,显然晏卿是璋华的人。可他这番话说出口,并没有偏帮璋华,甚至直说封阮疏是封佐的独女,等于否认了璋华之前所说的“出身不明”,而璋华,沉默许久,没有反对的意思。
  晏倾君终是没能忍住,假意撩发,扫了晏卿一眼。
  只这一眼,她不得不感叹,民间俗语说女大十八变,莫非男子亦是如此
  眉如远山面如冠玉,眸含笑意眼含秋波,谦和温润的气息由内而外地随着墨青色的袍子流泄出来。
  她一眼看过去时,他正好微微侧首,将眼神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像是沾了油水的春风,和煦,却没由来地让她觉得滑腻,更像是炎热的夏日昭阳殿外的阳光,不是赤辣辣,而是通透,通透得仿佛要穿过她的身子。
  晏倾君对他那副表皮的好感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宫中人大抵都是如此,华丽的外皮下裹着深比宫墙的心。一如奕子轩,同样的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同样的举止有礼言谈有度,也同样,不可相信。
  晏卿突然弯了弯唇角,看着晏倾君笑起来。这笑容,在其他女子眼里怕是魅惑至极颠倒众生,看在晏倾君眼里,却是让她心中戚戚。他那一笑虽是好看,却探不出眼底的情绪来,八年前他离开东昭时,她七岁,今日一见,他可会认出自己
  晏倾君露出怯弱的样子,双眼含羞地撇开,随后也礼貌地笑了笑。
  “晏哥哥如此说,那朕封她个郡主如何”
  那两人一眉来一眼去,不过一个瞬间而已。祁天弈疑惑地问向晏卿。
  一边的璋华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正要插话,晏卿已经答道“皇上英明”
  “那就绍风郡主,两位母后可还满意”祁天弈面上的表情看来,显然是对自己出的这个主意非常满意。
  扶汝见“封阮疏”不用出宫,颔首同意。璋华见晏卿不反对,也缄默不语,算是默认。
  晏倾君抿唇轻笑。这皇帝还真是找到了一个好法子。封她为郡主,不是任何一个太后收作义女,她承的是皇恩,不是哪个太后的眷怜。扶汝只想保她在宫内,对这结果不会反对,而璋华,应该是因为晏卿才没有反对。
  晏卿一个东昭国的质子,在两宫太后辅政,皇帝傀儡,外戚当权的祁国,能有一席之地,还真是不简单啊。
  祁国和安六年,祁洛山一役,大将军封佐战亡,独女封阮疏舍命立功。帝念封佐一生戎马,立功无数,其女忠义,不让须眉,特封绍风郡主,赐居宜沣殿。
  宜沣殿毗邻皇宫内唯一的沣水湖而建,殿后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包,绿树茵茵,可说是依山傍水,风景独好。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晏倾君身上的伤已然大好,只是从胸口到腰间留了一条巨型蜈蚣似地大疤,好在衣物可以遮去。
  这日她正对镜描眉,不由地再次触上左眼角。站在一边的思甜忙道“郡主,您瞧,这伤果然好了,一点印子都没留呢。”
  晏倾君微微闪了神,那不长不短的伤口,正好把她眼角处的泪痣剥落得干干净净。如今一点疤都没留固然是好事,可每次看到光溜溜的一片,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郡主,还是奴婢来吧。”思甜弯腰,笑着接过晏倾君手里的眉石,“您的右手还未痊愈呢,今日连御医过来再换一次药,三日后应该就可以拆纱布了。”
  晏倾君服顺地坐在铜镜前,对着思甜微微一笑。半月前,她刚刚可以下榻,便“不小心”打碎了瓷碗伤了手腕,御医诊断,伤到手筋,好在强治及时,只是不能再动武而已。
  “郡主,今日阳光大好,奴婢扶您出去晒晒太阳吧。”思甜顺手将晏倾君的发髻又理了理,想着这位郡主文慧大方,娴静淑雅,可“静”得过了些,时常能整日不说话。她料想着是没了记忆的原因,便借着闲暇的时候在她耳边说些她所了解的祁国,还有封老将军生平的一些事。
  而绍风郡主显然也是爱听的,譬如此刻,她面露笑意,就着她的搀扶出了门。
  晏倾君在殿前凉亭里的竹椅上躺下,微风拂面,她微微眯了眼。一个月以来,她竭力扮演者失忆的“封阮疏”的角色,再借着“失忆”的名头了解祁国,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一个半月前的“祁洛山”一役,开始于贡月老王爷去东昭之前,结束于老王爷带着她回贡月的途中。对“封阮疏”而言,过程大概是她深入敌营,先刺杀商洛的大将军商阙,若是成功则皆大欢喜,若失败,则引出商洛部分精锐其中曲折原委,恐怕只有“封阮疏”一人得知了,具体的作战策略宫中的宫女也不可能知道。总之,结果就是祁国虽然损失一员大将,却大创商洛,连取五座城池,最后不得不求和,将两国共有的祁洛山商道割给祁国,祁洛山也改名祁国山。
  而对“晏倾君”而言,和亲途中遭遇突发战事,又被不明人等刺杀,命陨当场。东昭国主大怒,声讨三国,商洛赔上黄金万万两,祁国允诺祁洛商道无条件对东昭开方,而贡月,送上一座矿山。
  思甜曾在她耳边惋惜,说那位曾经名扬五国的倾君公主死得面目全非,东昭国主见过后失声痛哭,尸身搁置了七个日夜方才厚葬。
  彼时她听着“自己”的葬礼如何轰动,举国上下如何哀恸,笑得心都疼了。此时她看着湖面波光徐徐,居然有一丝庆幸,“晏倾君”不死,何来今日的“封阮疏”
  “郡主,扶汝太后来了。”
  思甜在晏倾君耳边低声提醒,她忙起身,行礼。
  扶汝太后的性子,在宫中是出了名的温婉,不端架子不仗权势,到了她面前更是一副慈母模样,平日过来,连传到都免了。
  只是今早还向她请过安,这会又过来,还真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明日是你父亲的七七之日”扶汝拉住晏倾君的手,缓缓道。
  祁天弈今年不过十五,她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又保养得极好,模样很是年轻,笑起来像清秀的夏荷展尽了颜色。可此时她看向湖面,竟笑得有些沧桑,接着道“明日皇上会准你出宫祭父,阮疏你帮我送点东西到他坟前可好”
  晏倾君心中一动,不露声色地柔声道“太后有事尽管吩咐便是,阮疏自然是乐意为太后尽力。”
  扶汝闻言,欣慰地笑了,“东西我明日托人交给你,你替我烧给他便是。”
  扶汝说着,竟微微红了眼圈。晏倾君握了握她的手,颔首。
  是夜,凉风习习。
  晏倾君侧卧而眠,又听到隐隐约约的古琴声,似淙淙流水滑过耳边般,每个音符的相撞都让人心头微微一颤。她并不精通音律,却也听得明其中的哀思愁绪。
  这琴音,从她入住宜沣殿便听见了,旁敲侧击地问思甜,思甜却说什么都没听见,可她眼底闪过的浑浊还是被她捕捉到。眼失清澈,便是有所隐瞒。
  挽月夫人对幼时的晏倾君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那秘密会随着人掩埋在黄土深处;而每座皇宫都有着不可窥探的秘密,那秘密会在某个角落溃烂消弭,遗失在历史长河中。
  她不止一次地夜半起身,想要探出那琴音的来源,可宜沣殿背后是山,侧面是湖,另一面便直通皇帝的后宫。她尝试着往前走,琴音越来越弱,那不可能是后宫传出,而后山山头荒芜,不可能住人
  寻过几日无果,晏倾君决定忽略那“秘密”,直至今夜,琴声里夹杂了缥缈的笛音。
  外间的忆苦思甜已经熟睡,晏倾君披上披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四月杏花开,殿外开满了杏花,一支两支探头到院子里,平添春意。晏倾君发觉那笛音显然比琴音清晰,不止是乐音清晰,连声源都清晰许多。她凭着感觉寻笛音而去,竟是一步步走到了殿后的小山前头。
  夜色深沉,山间雾气氤氲,黑蒙蒙地一片。晏倾君止住步子,略作沉吟,抬步向前。既然出来了,她不想空手而归。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远,那笛音戛然而止,晏倾君的步子也随之止住。
  稀疏的树林子里头,不远处那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墨青色的衣袂勾勒出他修长的背影,仿佛于天地间茕茕孑立,冉冉孤竹生。
  他突然回过头来,不着痕迹地收起手里的玉笛,轻笑着一步步向晏倾君靠近。
  笑似春风拂面,雨打清荷。
  晏倾君再次伸手拢了拢披风,上前几步道“原来是晏公子夜来雅兴,在此处吹笛。正好我无心睡眠,便出来寻寻美妙笛音的主人。”
  晏卿对晏倾君的出现并未流露出意外之色,笑着抬步,离她愈近。
  他身上是带了一股墨香的,不浓不淡的一股水墨香,在一个极近的距离才会嗅到。这次晏倾君没有移开双眼,而是凝神定睛,借着月色将眼前的男子看得一清二楚。
  温润的眼,俊挺的鼻,削薄的唇,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那神色,不再是初见是的温煦,而是不加伪装的深邃和危险。
  人越近,晏卿黑色瞳仁里沁出的一丝丝光亮便愈发清徐,似三月吐绿的芳草,丝丝绕绕像要缚住人的灵魂。
  他含笑,半倾下身子,林间月下两人被抽长的影子重叠交错在一起。晏倾君皱起眉头,欲要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他却突然支起了身子,手上拿了一片杏花花瓣。
  “杏花谢了啊”晏卿低声一笑,带出说不尽的风华,“落在郡主肩头了。”
  晏倾君报之以一笑,笑得灿烂,“多谢晏公子。”
  晏卿的手指稍稍松开,杏花瓣随风而去。他侧过身子,眯眼看着弯月,缓缓笑道“月如钩,好似钩出点秘密让我发现了。”
  晏倾君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着他的语气缓缓笑道“是啊,这宫里的秘密何其多。刚好,也让我发现了一个。”
  晏卿挑了挑眉头,转眼正视晏倾君,笑问“你是谁”
  晏倾君扬了扬眉,对上晏卿的眼,笑问“你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绍风郡主,绍:连续,继承;风音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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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林子里的风不大不小,刚好吹得树叶窸窣作响。天空不时有夜鹰飞过,嘶鸣着拍打翅膀。月光下的两个人距离很近,是情人间暧昧的距离,四目相对时,却不是情人间的爱恋的眼神。
  “姑娘是不是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晏卿笑容愈甚。
  晏倾君毫不示弱,笑容似要生出朵花来,柔声道“晏公子,莫不是这夜色太暗迷了双眼我是封阮疏啊。”
  晏卿的身子又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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