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一)》直到永恒番外03新的地方

  番外03新的地方
  搭着车，经过了一段时间後，他终於来到了一个新的城市。
  为什麽会选择这个城市呢？其实他也不清楚，或许曾经听谁用着快乐的表情提起过，让他有些向往，又或者只是碰巧搭到了这一班车，他坐在窗边，看着沿途的风景在眼前不断闪过，如断裂的记忆片段，直到他终於感到腻烦为止。总之，他走出了车站。
  这是一个拥有明媚阳光与乾燥热气的城市，同时也是一个陌生的丶谁也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谁的地方。
  而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他很快便租到了新的房子，并没有经过特别挑选，只是他需要一个可以落脚的所在，而那张告示刚好就贴在墙上，如此而已。万幸的是，房东是个不怎麽多话的老妇人，这让他松了口气，在胸口依旧空荡荡的现在，他实在无心与他人闲话家常。
  「确定没问题的话，就签约吧。」老妇人眯着略带混浊的眼，递出了租约。
  程乐容眨了眨眼，莫名有着被看透的心虚感。毫不犹豫的提笔签下名字，他想，也许不是老妇人不爱说话，只是他的狼狈显而易见罢了。
  租屋的地方空间不算大，摆了床铺与桌柜後，便没剩下多少位置，环境也有些老旧，还隐隐散发出霉味，并不算理想的居所，却很适合现在的他。
  成立一个「家」也许需要更广阔的空间，但只有一个人需要容身之所的话，那只要一个有屋顶的地方，就已足够了。
  结束荒唐的奢望，像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彻耳际，他也到了认清现实的时刻。打从一开始，所谓的陪伴就不曾存在，越是不顾一切的伸手，越能清晰地看见那道鸿沟，以及，日益增生的空虚。
  那个男人与他，感情从未有任何同步过，在一切都揭晓後，他甚至连想像那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勇气都没有。然而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实後，他却意外地感到了几分轻松。
  阿，是的，竟然是轻松。
  像是奉献血肉一般，耗竭灵魂的整整三年，他早已身心俱疲，原来，他也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坚强，那一天所听到的话语，轻如鸿毛，如一把小小的稻草，放到了他的身上，终於沉重到让一切崩塌。
  如果能学会放弃，是不是就能不再有任何痛苦？反正丶反正傅青宁也回来了，只要没了他，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他，是多馀的。
  当然，具体来说，他也并没有足以耽溺於伤感的那种奢侈的时间。
  三年的时光，扣除林林总总的花费，他实在没有存到什麽钱，如今手边能动用的额度也无法支撑太久的时间。他需要工作，足以让他维持基本生活的工作。
  程乐容手里拿着馒头，一边啃着一边配着白开水，那样能最大程度的增加饱足感，也是他从前便已熟练的小技巧之一。他一边记录着目前的开支，一边安静地想，人真是奇特的生物，在生存之前，似乎便能遗忘所有其他的痛苦。这样看来，只要给他足够忙碌的生活，让他连一点点多馀的时间都没有，那样的话，他便能真正忘记罗宇也说不定。
  如他所想，在他开始日夜兼差，忙的脚不沾地後，那份疼痛似乎就听话的麻痹了。
  就算偶尔还是会想要奔到那个人附近，偷偷瞧上一眼，也很快在疲累中进入沉睡，什麽也不再多想。
  此时此刻，罗宇跟傅青宁，一定已经快乐的在一起了吧，而他费尽心思留下的种种痕迹，也终将烟消云散，不再存在，就像一开始，他就不曾与罗宇相识一样，连那男人记忆里的一角都无法占据。
  很公平，一切不过是有因必有果，如此而已。
  不要再想起那个人，这便是他如今最大的心愿。
  ***
  「唔……」程乐容皱着眉，一手扶住额头，一边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不知怎地，明明才一大清早，却觉得头昏脑胀，难道昨晚他踢被子了？这样一想，他似乎也有阵子没去采买药品，房里如今连个备用药都没有，实在不怎麽安心。
  简单的梳洗过後，身体却似乎更加沉重，程乐容挣扎着将衬衣的扣子扣上，拖着脚走到玄关门口。至少，得先去弄个药来吃。
  才刚转开门锁，更强烈的晕眩感铺天盖地而来，而後，他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像是在无边的黑暗里游泳，既不知道自己是在向前，或是在退後，也无从知晓究竟过了多久，时间的流逝毫无意义，模糊间意识探出了个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被移动着，又有什麽声音在耳边说着话，却又旋即转归沉寂。
  等他终於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那麽一瞬间，程乐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还是同样的房间，却隐隐有着一丝诡异的感觉。程乐容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好一会儿後才发现，本应只有一人的房里，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房里并没有点灯，一片黑暗里，只能隐隐看到坐在窗前椅子的人影。
  「……谁？」意识还有点遥远，思绪一片茫然，连害怕的情绪都来不及产生，他只是沙哑着嗓音，低声开口问道。
  「醒了吗？」灯光旋即被转开，映入眼帘的，是从未看过的，眼窝深陷丶长着胡渣丶满是戾气的面孔。
  明明是罗宇哥，却更像一头野兽般，对着他露出了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