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287.第二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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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地船队停靠青州, 消息不胫而走。
  大船的震撼是其一, 从船上卸下的货物更使人震惊。
  为“交易”顺利进行, 船队特地在码头摆出阵势, 用木车围起一片区域,作为大笔市货的场所。
  其内立起帐篷木屋,彼此相邻, 仿佛一夜间建造起的坊市, 令人直觉不可思议。
  帐篷和木屋前站着两到三名伙计,多-操一口流利的洛阳官话,有的还通宵鲜卑、匈奴等胡语。除为商队引路外, 遇上好奇的船工和百姓, 照样笑脸相迎。
  不少商人闻讯赶来, 见到眼前架势,无不满脸震惊, 倒吸一口凉气。
  “商船见得多了, 这样的还是头回见。”
  青州造反不假, 奈何钱帛动人。
  受金银驱使,越来越多的商人不顾危险,从各地陆续涌来。
  汉人不少,胡人更多。
  对他们来说,自汉末以来,北边哪年不打仗, 在战乱中做生意算是常态。也就是桓容和秦策登基以来, 中原的战事方才少了些。
  管他造不造反、打不打仗,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钱最是要紧!
  商人逐利。
  但在现下,利益和性命挂钩,唯有百倍千倍的利润,才能让众人动心。
  巧的是,这支船队就是如此。
  从传出的消息来看,船队规模之大,携带货物之多,都是世所罕见。更重要的是,船队带来许多“稀奇货”,运到西域大漠,价格都能翻上几番。
  如果胆子大些,带上通译继续向西走,前往波斯等番邦,赚得的利润只会更多。
  随着消息疯传,各地商人群涌而来,不断聚集到青州。
  汉商胡商之外,还有远道而来的西域胡。
  当然,后者并非真从西域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是在邻州做生意,闻讯之后,顾不得其他,立刻赶着骆驼,以最快的速度赶至青州,奔赴码头。
  桓祎做久了海贸,又有石劭的指点,一切都是熟门熟路,区别仅在于生意规模大小。
  码头上的坊市建造起来,日复一日,人流量成倍增长。
  人群大量聚集,不乏有宵小趁机作怪。
  无需桓祎命人严查,商队的护卫早已经动手。无论小贼得没得手,逮住之后就是有一顿狠揍,半死不活的丢到一边,是生是死全看天意。
  敢在这时来青州的商队,哪个不是走南闯北,见多了生死,根本没有一个善茬。即便是十五六的少年,面相稍显得稚嫩,说不定早见过血。
  贼子见钱眼开,以为能在坊市中占到便宜,捞些钱花。殊不知,自己瞎了眼,一心往死路上跑。
  几场风波过去,坊市上再无贼子身影。即便有,也全部蛰伏起来,改做力气活,不敢再轻易回到老本行。
  见识到码头上这些狠人,不要命才会继续伸手。
  他们都是些小偷小盗,少有亡命之徒。和钱比起来,自然是命更重要。
  码头上的热闹一天赛过一天,一日胜似一日。
  唐公洛很快得报,召麾下商议。
  众人面面相觑,少数隐隐现出激动,更多却是怀疑和不敢置信。
  “使君反秦,确言欲投建康。”一名参军神情凝重,开口道,“然此不过是权宜之计。建康不发兵,先与使君书信,后遣船队前来,莫非真要迎使君南行?”
  若弃城而走,天下人会如何看?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沉默,室内陷入一片死
  寂。
  唐公洛造反实出无奈,全因被逼到绝路,不反就只能等死。
  秦策纵容之下,唐氏全族被屠、祠堂被毁,死去的族人和房舍都被付之一炬,连收敛尸身都不可能。
  这样的大仇岂能不报?!
  自起兵之日,唐公洛就抱定死志,不惜散尽家财,更备好棺木。背后叮嘱家人,如事不可为,将他的尸身烧毁,不立坟冢。
  无能为亲族报仇,他无颜去见亲人,更无颜安枕于地下。
  战况的发展出乎预料,随着传言纷起,唐氏冤屈大白于天下,长安被千夫所指,秦策英明一落千丈。
  对比之下,唐公洛成为悲情英雄,并州、青州青壮纷纷来投,助其对抗平叛大军。
  战事异常激烈,很快陷入胶着。
  古有言,天时地利人和。
  唐公洛至少占了两样。
  加上并州和幽州先后举旗,叛军的规模不断壮大,有百姓为后盾,朝廷想要迅速剿灭,几乎成为不可能。
  随秦璟带兵南下,局势又变得不同。
  想到雁门太守送来的书信,唐公洛左右为难,很有些拿不定主意。
  究竟该不该相信,秦璟有意留他性命,而远来的南地商船就是他的生路?更让他为难的是,如果自己走了,跟随他的军队怎么办,青州百姓又该如何?
  并州叛将臣服,投入秦璟麾下,麾下和百姓自然可保。自己是造反的源头,长安岂会轻易放过。
  在秦璟带兵南下时,唐公洛就曾想过,待其兵临城下,就让忠仆带着自己的头出城,望能换得麾下和青州百姓性命。
  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
  即便留侯再世,怕也料不到如此变化。
  “使君,王太守同使君有旧,又曾多次资助军粮,虽未公开反叛朝廷,却绝非助纣为虐之人。”一名幢主言道,“琅琊王英雄盖世,名震草原,亦非无信之人。”
  秦策登基之后大封诸子,秦璟受封琅琊王。
  幢主口称琅琊王,可见对秦璟心怀敬服。
  “如今形势,青州未必能挡住琅琊王大军。即使能够阻挡,死伤也将无算。”
  此言并非长他人志气。
  秦璟十四岁临战,斩下的敌将头颅数都数不过来。领兵攻下邺城、大破长安,率八千铁骑追袭残寇,平定漠南,善战之名传遍南北。
  青州能挡住冀州和兖州的大军,未必能挡住朔方来的铁骑。
  战事起来,受苦受难的依旧是百姓。
  想到这一点,唐公洛深深叹息,举起右手,示意幢主不必再说。
  “我会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并州。另外,此处距长广不远,劳烦孟友带人前往,同桓汉来人会上一会。”
  “诺!”
  赵谊起身应诺,当日便点齐随从,乔装成一队商人,持唐公洛亲笔赶往长广郡。
  事情暂时安排妥当,唐公洛下令加固城防。
  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秦璟改变主意,万一桓汉中途变卦,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只有战上一场,再命人砍下自己的头颅献上,才能抱住这一城人的性命。届时,城中人就不再是叛军,而是杀死贼首,起事的义军。
  为堵世人之口,长安也只能认下,留这一城人的性命。
  议事结束,谋士武将陆续散去,唯有一人留在最后,表情中带着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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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君,当真没有他路可走?”
  唐公洛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他为尽快结束兵祸,率军投向秦氏。辅佐秦策登基,助他震慑豪强,随后镇守青州,期间的种种,他不是不明白,结下太多的仇家,他也十分清楚。
  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鞠躬尽瘁,甚至一退再退,换来的却是全族被灭、祠堂被毁的下场。
  挑起战火非他所愿。
  然而……
  想到这里,唐公洛再度叹息,对着参军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意已决。除非保住青州百姓,否则绝不南行。”
  “使君?”
  “我造的杀孽已经够多了。”
  话落,唐公洛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参军伫立许久,红着眼圈拱手,深深弯腰。
  与此同时,一只苍鹰自被飞来,寻至船队停靠的码头,盘旋两周,发出高亢的鸣叫。
  码头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临时搭建的坊市更加热闹,每座木屋和帐篷前都是人头攒动,接踵摩肩,挥汗如雨。
  靠近中心的两座木屋,更是人挤人,在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临近柜台处,几名商人大声吵嚷,官话和方言夹杂,汉话和胡语交织,神奇的,彼此都能听懂,沟通全无障碍。
  掌柜坐在柜台后,笑眯双眼,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直到有人吵嚷不会,挥舞起拳头,才向伙计使了个眼色,费些力气把人拉开。
  之所以会引起这样的场面,全因掌柜手里五颗鸽卵大的合浦珠。
  合浦珠本就难得,鸽卵大更是稀奇。
  最重要的是,这五颗珍珠是金色!
  确定掌柜不是开玩笑,亲眼见过实物,西域商和胡商近乎疯狂。不是有伙计阻拦,打破头都有可能。
  不用掌柜开口,价格一升再升。最后的成交价,桓容听了都是一阵咋舌。
  “早知道多吃几碗饭了。”
  上禀的宦者有些懵。
  他很不明白,合浦珠的价格高低,和天子的饭量有什么关系?
  “算了,反正赚钱只是顺带。”
  桓容收起绢布,抚过苍鹰背羽。后者正吃鲜肉,被打搅很是不满,颈羽乍起,状似发怒,终究是虚张声势,没有真的发起攻击。
  桓容看得有趣,宦者却惊出一头冷汗。
  “阿兄在哪里?”
  “回陛下,四殿下带人下船,正在坊市。”
  “哦。”
  桓容点点头,很有几分郁闷。
  自抵达青州,他始终留在船上,一次都没能“脚踏实地”。不只桓祎,贾秉和郗超一致认为,人生地不熟,恐不能万全,陛下还是留在船上为好。
  桓容据理力争,终究没能争过几人。
  只能留在船上,看着随行之人轮班下船,组队去码头上浪,自己看得见去不了,望梅止渴,越望越渴。
  他知晓深浅,明白贾秉等关心他的安危。身为一国天子,随船北上本就任性。如果以身犯险,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使得计划中断,未免得不偿失。
  故而,桓容老实的留在船上,看着岸上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听着宦者一项项回报,算着浸今日又有多少进项,国库又能添出几箱金银,倒也不算无聊。
  苍鹰带来的消息,无异是又一剂强心剂。
  知晓秦璟的计划,桓容恍如放下心头大石,深深呼出一口气。
  现如今,就等着唐公洛拿主意。
  依照贾秉和郗超的计划,只要对方点头,救人不在话下。
  赵谊一行来得很快,表明身份之后,被秘密带到船上。
  因彼此早有连楼,证实真假并不难,加上有私印和唐公洛的书信为凭,桓容决定亲自见他一面。
  上船之后,赵谊做过多种设想,奈何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桓汉天子会在船上!
  看着一身长袍,做士族郎君打扮的桓容,赵谊僵在当场,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
  不是他反应慢,实在是冲击来得太强,任谁都要消化一会。
  桓祎眉头拧紧,盯着赵谊的眼神很是不善。
  桓容笑了笑,没在意赵谊的无礼,展开唐公洛的书信,从头至尾看过一边,眉头越挑越高,惊讶不少,更多则是敬佩。
  “陛下?”见桓容神情奇怪,贾秉出声询问,“可是计划有变?”
  “或许。”桓容递出数显,示意贾秉和郗超穿越。
  两人看过后,表情和桓容如出一辙。
  “唐公洛的确英雄。”
  桓容沉吟片刻,看向从震惊中回神的赵谊,道:“唐公高义,朕甚是钦佩。如信中所言,欲救青州百姓,未必需唐公舍命。”
  赵谊精神一振,拱手道:“请陛下赐教。”
  “我闻北地连年大灾,国库不丰,可是实情。”
  “确是。”
  “如此,事情好办。”桓容勾了下嘴角,看向停在架上的苍鹰,很有有了计较。
  赵谊被带到舱房安歇,仍有些云里雾里,不明白桓汉天子打的是什么哑谜。
  然而,桓容说明日会写成书信,叫他带给唐公洛,观其神情,显然已有定计。
  坐在舱房里,会议方才种种,赵谊不禁失笑。
  “天生贵极,难怪,难怪啊。”
  赵谊走后,桓容咳嗽一声,向贾秉和郗超道出刚刚做出的决定。
  “陛下要以粮食换人?”
  “对。”桓容颔首,“长安缺粮缺钱,我正好不缺。”
  但是本次进项,已是绰绰有余。
  郗超和贾秉互看一眼,似在沉默中交换意见。
  半晌后,郗超开口道:“陛下,此议确实不错,然有可完善处。”
  言下之意,换人不错,最好能光明正大进行。
  如果计划顺利,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带唐公洛离开,顺便刷一刷民王,给秦策添一回堵。
  “陛下,此计要成,需得秦四殿下配合。”
  桓容眨眨眼,秉之怎会晓得朕同秦兄联络?
  贾秉微微一笑,陛下,这不是秘密。
  桓容看向郗超,景兴有知道?
  郗超淡定颔首,陛下,这事真算不上秘密。
  桓容;“……”
  就在桓容陷入无语时,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抵达长广郡。
  虽做商队打扮,且刻意收敛煞气,但有见识的仍能一看看出,这些人来历不凡,九成以上征战沙场,手中握有不少人命。
  为首之人玄衣黑马,不是旁人,正是自并州秘密前来的秦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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