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录》第890章 春兰一会搅风云

  平乐府，神京仅次于教坊司的地方，相当于是培养妓女、乐女、婢女、打手的所在。
  这里聚集着贫苦人家卖来的女孩儿和男孩儿，同样也有人贩子卖来的女子与男孩。
  女人在这里要经过第一层筛选，有天赋的会被送去学习琴棋书画，更有天赋的会被筛选出来培养成为名妓，甚至是花魁，乃至行首。
  成为行首者，有资格独立门户，而独立门户以后的名妓，譬如像虞美人这样的，又反而会回过头来到平乐府来挑选自己需要的人选。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需要妓女时，老鸨会来挑人，需要婢女时，名妓会来挑人 ，需要乐师时，行首会来挑人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还有一处所在，叫做教坊司，但那是官办，里面全部都是官府中人被抄家落狱，受皇命打落到此的官员女子，一来是因为人数较少，选择范围较少，二来是因为平乐府的强大竞争力的压迫下，逐渐让教坊司变成了一个培养宫廷女乐师和只供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所在。
  这两者并行存在，并行不悖。
  虞美人说出自己想要去见一见这弹奏琵琶的大家时，一旁陪同的一名中年男子笑眯眯的说道：“虞行首不再看看么？咱家这里可是还有精通各种乐器的丫头呢。”
  虞美人笑道：“此事倒是不急，一会再来看看，你且带我去瞧瞧方才那弹奏琵琶的大家。”
  这中年男子朝身旁一排抱着各类乐器的女孩儿一挥手，冷冷的说道：“不中用的东西，若不是虞行首急着用人，就凭你们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也配入虞行首的法眼？”
  行首者，顾名思义，妓行中一行之首也！
  花魁者未必是行首，行首者则必是花魁！
  在大齐，要想当一名顶级的没有人敢轻易骚扰的妓女，那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出卖皮肉的，那叫做娼，没资格叫做妓。
  出卖技艺的，才有资格叫做妓，但这一等级的妓女依旧是无法抗拒金钱与权力的。
  只有真正出了名的妓女，才有资格挑三拣四，才有资格卖艺不卖身。可事实上，这类名妓更多的也是待价而沽，她们必须要拼了命的去竞争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拿下花魁之名，她们才有资格站在这个行业的最顶尖的地方去睥睨四方，享受那些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们的追捧。
  这个级别的妓女是有资格抗拒金钱和权力的，除非对方不顾自己的名声。
  可真正进入到行首级别的花魁，那可不得了，这是得到皇家承认的顶级乐者，顶级艺术家！
  花魁者，色艺双绝者也。
  行首者，色艺无双者也！
  大齐四年举办一次行首大赛，这一时期天下花魁尽皆汇聚神京，分出古琴、瑟、笙、鼓、笛、箫、二胡、琵琶等八个类别进行竞赛，其中任何一个类别获胜者，可称为行首，从此名冠天下。
  八大行首之名，便由此而来。
  虞美人便是古琴这一类别
  做名妓做到行首这个份上，那毫无疑问便已经几乎是站到了一个金字塔顶尖的程度，除非失心疯了，否则不会有权贵来逼迫她们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对于那些真正的权贵来说，即便有内心的歧视，但表面上都会装出礼遇有加的样子。
  而对于妓行这些人来说，虞美人那就是高不可攀，平日里见都见不到的神仙人物了。因此被这中年男子一骂，这些女孩儿们一点脾气都没有，抱着乐器便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她们知道，一旦被虞美人选中，她们就可以脱离这个地狱火海。
  中年男子带着虞美人一路走着，一路笑着说道：“现在整个神京的妓行都活跃起来了呢，虞大家这一次可是要大展身手？”
  虞美人浅浅的笑道：“哪里的话，李真人是奴家的恩人，他要办春兰会，奴家自当首应。”
  中年男子飞快瞥了一眼虞美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他笑道：“还是虞行首魅力了得，竟连现今儿神京最火热的李爵爷也拜倒在虞行首的案首之下……”
  虞美人连忙摆手道：“可别乱说，李爵爷与奴家不过是一面之缘。”
  中年男子笑道：“可天底下谁又挡得住虞行首的魅力呢？”
  虞美人浅浅的笑着，没有说话，她当然不会自恋到觉得天底下所有男子都爱她一人，但既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自然也有天下第一美人的傲气与自信。
  两人一路走着，楚楚忽然在旁边问道：“哎，秦管家，你们这儿最近可有新曲儿？”
  这叫秦管家的中年男子摇头笑道：“新曲儿倒是有，可能入虞行首的新曲儿，那可是没有的。”
  虞美人自己就是擅长创作词曲的行家里手，她自然知道，一旦真正出了新曲儿，平乐府绝对是要待价而沽的，不会遮遮掩掩。而且真正的名曲，可遇不可求！
  甚至一个普通的妓女一旦遇到一个真正的名曲或者名作，一旦传唱开来，那立刻就能一跃成为名妓，有资格角逐花魁。
  这便是名曲名作对于一名妓女的吸引力！
  楚楚又对秦管家低声打听道：“这春兰会，除了咱们，还有谁参加么？”
  秦管家笑道：“听说其他几大行首都要参加呢，她们也都过来询问了有没有新曲儿，也在四处寻人呢。”
  李乘风的三大理财妙计还没有正式实施，但首先感觉到异动的却是整个妓行。
  为了将第一次的拍卖会的气势炒作起来，李乘风借着皇室的威风，拉起虎皮做大旗，准备举办一次不带竞赛色彩的“行首大会”，听名字便知道，春兰会，春兰秋菊，各善其场。
  李乘风还没有正式发出请柬，虞美人听说后便第一个报名，她这一下便立刻带动了其他行首和花魁们的参加。
  毕竟，这种又能展示自己，又能跟李乘风这样炙手可热的红人攀个交情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说说笑笑，一路来到了内院之中，刚进门，秦管家便大声吆喝起来：“洪妈妈，方才是谁在弹奏琵琶呀？这好一曲《千堆雪》，可把咱们的 虞行首都给惊着了！快把人带出来见见，让咱们也都开开眼！”
  “哎哟哎哟！哪儿来的风把虞行首给吹来了呀！”
  洪妈妈人未到，声先到，她扭着腰出来，明珠在后面抱着琵琶也跟了上来。
  明珠飞快的瞥了一眼虞美人，只看了一眼，便心服口服的垂下眼帘去，便是她这样对美貌身段有自信的女人在瞧见了虞美人后，也立刻甘拜下风。
  虞美人上下打量着明珠，笑道：“这位姐姐便是弹奏《千堆雪》的大家？”
  明珠盈盈下拜，道：“大家不敢当，不过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流落人而已。”
  虞美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一旁的楚楚便对洪妈妈说道：“洪妈妈，开个价吧，这个人我们要了。”
  洪妈妈满脸赔笑道：“哎哟，虞行首可真是好眼力！这可是咱家培养了多年的……”
  楚楚立刻打断，嗤笑道：“这话蒙外人可还行，想蒙咱姐们儿，那可太不拿咱们当回事啦！洪妈妈，你们若是能培养出这样的大家来，这神京的妓行呀，您可就要横着走啦！”
  洪妈妈立刻一脸尴尬笑容，她自然看得出明珠是一个了不得的宝贝，而且春兰会已经激起了整个妓行的风云，她自然想要待价而沽。
  虞美人微微一笑，道：“洪妈妈，你应该知道，在这神京妓行之中，我虞行首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洪妈妈脸色一僵，面对平日里向来温和浅笑的虞美人突如其来的霸气表态，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明珠抱着琵琶，心中也是感叹万千，她本以为自己接下来要坠入地狱，可转头来，却又柳暗花明。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接下来的一切究竟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