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录》第583章 百次回首似今宵

  没有人知道李乘风看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大师姐所使用的是一个叫做“今生”的幻术，但这个幻术与其他幻术有着本质的区别。
  其他的幻术往往是抓住对方的心境破绽，然后围绕这个心境破绽展开法术攻击，以虚构的幻境直接或者间接的攻击对方弱点让对方精神崩溃。
  而“今生”这个法术却不是制造幻境来攻击对手，而是利用精神攻击在对方的脑海中打入一枚楔子，这个楔子会在受术者的脑海中生根发芽，根据受术者的所有记忆、思维甚至是习惯来演化出他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而且更诡异的是，在整个演化的过程中，受术者是可以用自己的意志来操控这样的演化过程的。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能让受术者进行不完整沙盘推演的幻术，而推演的过程就是受术者心中最深重的执念演化，而且受术者在这个过程中遇到关键的选择节点他可以自由操控如何选择，从而让推演进入到符合他选择的逻辑轨道之中。
  但这个法术奇妙就奇妙在，它不会虚构出任何一点不属于受术者的虚幻事物来，推演的所有一切都是根据受术者的所见所闻，所知所感而推演出来的。
  也就是说，受术者不知道的事情，是在这样的幻术推演中所体现不出来的。
  因此，李乘风在“今生”这个幻术中所看到的全部都是他与苏月涵如果还在一起的时候会发生的事情以及各种结局。
  这些，全部都是让李乘风绝望崩溃的结局，在这些结局中，苏月涵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这些结局有的是戏梦才再次追杀苏月涵，李乘风虽然拼命相救，但他却无能为力，哪怕他手中拿到了落日枪，却因为不知道如何使用而无法击败戏梦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戏梦才将苏月涵吞噬掉，最终变得异常强大，而他自己随之也被戏梦才所吞噬。
  其二的结局是周凌追杀自己，苏月涵拼死相救，却最终死在周凌的手中，李乘风手中依旧有落日枪，依旧不会使用，依旧与苏月涵一起惨遭周凌屠戮杀害，两只苦命鸳鸯最终命丧一处。
  其三的结局更加凄惨，这是整个结局中最可怖的一幕，那是九幽冥王出现的情形，当它的身影降临人间的时候，天地间瞬间黯然失色，无数的魔物如洪流潮水一般涌来，他和苏月涵便很快被吞没在这恐怖魔潮之中，连一丁点的水花都没有翻起来。
  其四则依旧是老“熟人”，那个恐怖黑影，他再一次出现，再一次将苏月涵开膛破肚，而他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无法动弹，无可奈何。
  其五的结局是让李乘风最愤怒的结局，因为这一次杀害苏月涵的竟然是灵山派的掌门！苏月涵的身份被暴露出来以后，她立刻成了千夫所指，为了保护李乘风，她立刻与李乘风做了身份切割，而她自己则遭到名门正派的追杀，最终惨死在灵山派掌门马千里的手中。李乘风虽然为了保护苏月涵怒而叛逃灵山派，但他势单力薄，根本无法阻挡名门正派所组成的联军，最终在苏月涵死后，李乘风也随之战死殉情。
  其六的结局……是李乘风最不能接受的结局，因为……这次杀死苏月涵的凶手竟然是她自己，而迫使她自杀的，不是别人，而是李乘风自己。
  由于跟大师姐越走越近，李乘风最终被大师姐所利用，慢慢的开始遗忘了这个人人喊打的千面妖，并且在大师姐的洗脑和帮助下，他成为了灵山派新一代的掌门，同时在一次追捕过程中他亲手抓住了苏月涵，并“恩赐”了苏月涵自裁。
  当苏月涵含着眼泪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乘风最终从“今生”这个法术中惊醒过来。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恐怖最绝望的噩梦！
  这个噩梦无比绵长，虽然有六个结局，但这只代表了六个大致的方向，真正更多的结局其实有六百多个，每一个细微的选择不同都会导致结局的细微不同。
  而其中所出现的场景，人物，走向，都是李乘风的潜意识根据大脑中的所知所想推演而成，是具有相当强烈警示意义以及预言意义的结局。
  因为李乘风很清楚，如果他一意孤行按照这样的选择走下去，他很有可能就会走向这个结局。
  因为每一个选择最终导致的结局都太有逻辑太过于真实了，真实到李乘风醒来回忆起其中的选择和对应的结局，他都会不寒而栗。
  甚至包括看起来最不可思议的第六个结局类型：他自己亲手逼死了苏月涵。
  这个结局他定下心来仔细思考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有可能出现的结局！
  因为，人是会变的！
  天底下从来不存在一成不变的感情，也从来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人！
  而之所以会推演出这样的结局，一方面是李乘风的潜意识中是对大师姐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的，这种好感可能未必来源于对方的美色，而是来源于对方虽然屡屡坑了自己，利用自己，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而让李乘风屡屡能够渡过难关，走到现在。
  因此，他跟大师姐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李乘风的潜意识是承认存在的，而李乘风更清楚，一旦他真的跟大师姐在一起，一定会沦为她的傀儡，并且一定会与苏月涵最终走到一个他绝不愿意看到的境地，而他自己也将变成一个他同样不愿意看到的“魔鬼”。
  赵小宝能够感觉出李乘风的异样和不同，但是没有人知道李乘风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们也完全无法想像，一个人在短短的两三天中就六百多次亲眼见到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被反复杀死，这究竟会是一个怎样恐怖的体验？
  而这个时候，李乘风才真正明白，大师姐所放的这个法术，意义到底在哪里：她想告诉李乘风，就以他李乘风现在这样的条件和能力，他是绝对没有办法能够跟苏月涵继续在一起的，若是勉强在一起，将来的结局便是他会看到的这些，无论他如何躲避，无论他如何抉择，最终就一定会走向这六百多个结局中的一个结局。
  这，便是李乘风目前的命运！
  但李乘风从来都不是一个甘愿向命运屈服低头的人，他知道，若是想要战胜这样的命运，他只有一个选择：变强，不断变强，变得更强！
  同时他还要不断拓宽他的命运选择，譬如落日枪在手中之所以用不了，就在于李乘风知道他能拿到落日枪，却因为从来没有使用过而不知道如何使用，因此这件法宝投影到李乘风的梦境中便成了啥也不能干的连火都不能吹的“擀面杖”。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乘风不再执着于去寻找苏月涵，他知道以苏月涵的能耐，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反而如同鱼入江海，变得更加安全，将来若是自己变得足够强，自然有办法能够找到她，并且保护她。
  现在这样就算找到了苏月涵，那也必定没有什么好结果，反而会将两人都一块搭进去。
  “走吧……”李乘风一声轻轻的喟叹，他在躺了几日夜后，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他推开房门，发现外面的风雪，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一切都仿佛梦前昨日，却早已经物是人非。
  但李乘风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难走，而且他一定要咬牙走下去，否则……等待他的就会是他无数次梦见过的那些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