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录》第575章 既生欧阳何生李

  场面上安静极了，一片废墟一般的擂台上李乘风身形有些佝偻，时不时的还咳嗽一下，咳出一口血来，但在众人眼中却空前高大，呆立着三个人，一动不动，目光各异，两名仲裁看着李乘风，如看怪物。
  欧阳绣身上虽然依旧金光缭绕，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下去，她此时神色复杂极了，痛苦、不甘、懊悔、憎恨……但更多的是失落和沉重的打击挫败感。
  这种痛苦和挫败感让欧阳绣心气尽丧，之前眼中燃烧的愤怒都一点点消褪燃尽，变得一片空洞。
  她的这个模样，让场内场外所有人都心生兔死狐悲之感，哪怕是之前幸灾乐祸的一些女修士，此时都不禁心生同情。
  在自己最强大最不可一世的时候，被人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击败。
  可以说，欧阳绣这一场展现出来的实力，在众人心中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稳坐第一了，哪怕是皇甫松手持天火圣剑，也绝无可能在欧阳绣的护甲金身、傀娃娃和爆元丹这三重底牌的连环攻击下全身而退。
  可就是这样恐怖的实力，居然被远远比她弱小的李乘风击败了！
  这如果换做是自己，没有当场崩溃，那都是心智坚强的典范了，甚至他们都还想象过，欧阳绣瞬间失去理智，不顾仲裁的阻拦，对李乘风痛下杀手。
  但欧阳绣并没有，说明她在这一刻，受到的打击压倒了她的愤怒和不甘，让她陷入了失败的深渊之中，无尽的阴影和挫败感笼罩这她，让她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场中两名仲裁互相对视了一眼，边裁点了点头，所有负责边界裁定出界的事情全部由他来负责界定判罚，然后由主裁来宣布结果。
  主裁两手平挥，高声道：“此次斗法，藏秀阁欧阳绣出界，判负，藏剑阁李乘风，胜！”
  场外只有赵小宝、韩天行两人控制不住的高声欢呼了起来，但他们很快发现他们的欢呼声，在这寂静无比的场中十分的刺耳，两人立刻止声，尴尬的缩了缩脑袋。
  此时其他人都目光复杂的看着李乘风，没有人为他鼓掌，也没有人为失魂落魄的欧阳绣哀叹，他们只是静静的目送着李乘风一瘸一拐的缓缓走下擂台，那眼神如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人怎么可以聪明到这样的程度？
  靠着智慧与谋略能够硬生生的填平两人之间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
  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以后跟这样的人战斗，那该如何战胜他？
  他哪一步是真，哪一步是假？尤其是当你以为已经胜券在握的时候，你如何判断这不是他布下的圈套？
  李乘风在斗法中表现出来的战斗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多智近妖，神鬼难测！
  跟这样的人斗法，只怕束手束脚，瞻前顾后，十成本事只怕都发挥不出五成来！
  众人敬畏的目送着李乘风离开，纷纷又将目光投向台上依旧一动不动的欧阳绣，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轻蔑鄙夷，无一不是同情唏嘘。
  因为他们知道，换做是他们上场，下场只怕比欧阳绣还不如！
  由于这时候已经是八强战，时间改为一天一场，这一场打完后，众人逐渐散去，只剩下欧阳绣独自一人呆立于擂台边沿，一动不动，如同泥胎木偶，灵魂已经死去。
  场边有人想要上前安慰，却见大师姐走到擂台近前微微侧目瞥了他们一眼，那冰冷凌然的目光让这些人都不寒而栗，立刻快步离开。
  这时候想要清理擂台的其他杂物弟子也都不敢上前，纷纷面面相觑，求助的看向仲裁，仲裁看了欧阳绣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与不忍，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离开。
  比起清理擂台这件事情而言，很显然欧阳绣要重要得多。
  这一场她虽然败了，但所有人也都看到了她的实力和潜力，知道她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修士。
  慢慢的，天边金乌斜堕，远天逐渐下沉的斜阳将欧阳绣的身影拉得老长，四周空无一人，大师姐才缓缓走到了欧阳绣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欧阳绣此时忽然声音极其嘶哑的开口道：“为什么？”
  大师姐微微侧目看了欧阳绣一眼，却见她双目含泪，哽咽的低声：“为什么？为什么天底下要有这样的人出现？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平？”
  大师姐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欧阳绣又道：“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天赋卓绝的人，所以我拼命的修行，拼命的变强，可是到头来，我却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辜负了整个家族的期许！这是为什么！”
  大师姐远眺着天边的远山，她低声道：“曾经有一个地方，重男轻女，瞧不起女人，男人生下来天生就是勇武的战士，他们征战沙场，保卫族人，而女人，生下来就只能沦为生育的机器，除了生孩子，什么也干不了。”
  “而这个族群中有一个小孩，她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嫌弃是一个拖后腿的废物，因为她天生有着巨大的缺陷：没有子.宫，不能生育！所以，她对于整个族群，都没有了意义。”
  “虽然她身上顶着尊贵的光环，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学习，所有人都觉得她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因为她不能生育！周围的人表面上奉承她，但背地里都在说她坏话……”
  “后来她长大了，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发誓不要被人瞧不起。于是她拼命的修行，拼命的变强，当她自以为自己足够强的时候，她开始向整个族群最强的男人，自己的兄长发起挑战。可当战斗开始的时候，她的兄长……只用一只手，一招就击败了她……然后将她踩在脚底下告诉她：她这样的女人，即便是付出所有，用尽所有的努力，但在有些人那里只相当于他们打个哈欠。”
  欧阳绣眼珠一动，茫然的看向大师姐，忍不住声音嘶哑的问道：“后来呢？”
  大师姐摇了摇头，道：“后来，她知耻而后勇，再一次潜心修行，并且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为了要向她的兄长，她的父亲，她的族人证明，她不是一个废物，女人，不是除了生育就别无用处的废物！”
  欧阳绣盯着大师姐，试探性的低低问道：“这个小女孩……是你么？”
  大师姐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这时候夕阳西下最后的一缕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让她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微红的金砂，让她平日里冷峻艳丽的面孔多了几分暖意，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下欧阳绣的头发，柔声说道：“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而已。走吧，太阳下山了，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来，那会是全新的一天。”
  这一刻，欧阳绣眼泪夺眶而出，她扑到大师姐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而大师姐则是轻轻 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中罕见的流露出柔和之色。
  而远天的夕阳此时完全沉没在天际，被远山所吞噬，黑暗的夜幕笼罩住了她们的身影，却让她们看起来前所未有的亲近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