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脸,道:“北方人真的很强。”
“……以后无论怎么着都不来了,”李枳吐了吐舌头,“我哥是秀气人。”
俩人就这么站在浴室的红地毯上,默默等着,全堂子可能只有他俩围着浴巾。身上被水汽焐得发热,眼前的人群模糊不清,黄煜斐着实感觉十分的魔幻现实主义。七八分钟,好不容易等来个空位,还是在墙角处,邻位少的宝地,李枳立刻眼疾手快地拉着黄煜斐抢到了手。
“一块洗吧?”他说,“这样快点。”
“小橘先冲,”黄煜斐则意外地坚决,堵在他和外界之间,“我挡着。洗完快出去。”
李枳一乐:“然后留你一个人在这‘魔窟’里头?”
“我无所谓的,没人看我。”
“就有人看我了?”李枳大大方方解开浴巾,冲湿了身子,“这里头,就算真有弯的,”他小声说,“看上的也绝对是我家黄先生,这长相身材全是基佬天菜那一挂的,不是蒙你。待会儿哪个不长眼的趁我不在吃我哥豆腐咋办?”
“不会的,小橘快洗啦,”黄煜斐大概猜出“吃豆腐”的意思,觉得就算真有那种事,自己还是有不少防身术可用的,他挤了点洗发水忙着往李枳脑袋上抹,火急火燎,“五分钟就出去,穿好衣服在外面等着我。”
“哇,没人性!眯住我眼了!”李枳笑着抗议,却还是乖乖迅速打好泡泡再洗净,然后围上浴巾往外走,大概没超过那人给他定的五分钟时限。临走前他站在隔墙边沿,回头冲黄煜斐灿烂地笑了一下:“洗干净点,加油,你可以的哥。”
李枳这一走,黄煜斐发觉自己确实比想象中还要不好受一些。他鲜少去海滩,也没有去公共泳池游泳的习惯,之前和谁睡,总是把灯关得彻底,完事之后也不过夜,没有兴致多交流什么,更别提仔细观察对象的身体了。要说他真正细细看遍每一寸的,只有李枳一个。
因此,他也是头一回产生一种认知:人类的身体居然有那么多种丑法。埋头洗完,他端着盆又穿过许多或油腻或干瘪的家伙,无可避地看在眼里,只得心中念着每晚被他握着的那具白软身体,以求某种净化。
黄煜斐鄙视自己:按北京话讲,你这个样子就叫屁事儿太多。
更衣室里,闲人不少,李枳的柜子已经空了。黄煜斐匆匆穿好衣服,头发都没好好梳,赶紧去交还了柜子钥匙。一出门,正见着李枳头发湿漉漉的,蹲在门口澡堂招牌边上,穿着新换上的正红色t恤,气定神闲地叼着根棒棒糖,咬得嘎嘣直响。
此时天色渐暗,带点潮气的微风轻轻飘着,漫天的云,映着晦暗却浓郁的夕色。绿化带外侧是堵塞的阜城路,内侧是蜂拥的自行车群,四围混乱,有股热闹的市井气,唯独眼前黑白分明的人,是干干净净的,再加上一点红。这才是天菜吧,黄煜斐想。
他终于不窒息了,他清风拂面。
“感觉还成?”李枳抬眼看他,明眸皓齿地笑,“这算是体验人生?看看别人的活法。”
“不想再看了,”黄煜斐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有些丢脸,我显得非常胆小吧?”
“过来,哥你过来,”李枳抬手,趁他走过去,拽着他衣服下摆就把人往下拉,“胆小个毛线啊,为了不让人看我,自己跟里头憋着,这叫胆小?顶多叫心眼儿小,”他凑上去,“看把我哥给委屈的,这澡堂就不是个好东西,确实比印象里小时候挤不少,也不怎么干净,以后咱绕道走,”说这话时,李枳脸贴得很近,就在大街边上,俩人蹲得低低的,鼻子顶着鼻子,棒棒糖棍还不小心戳了一下黄煜斐的下巴,身边则是两个乱糟糟的塑料盆,他又说,“我现在特想亲你。”
“在这里?”
“对啊,头发翘起来,有点可爱,”李枳举着半根糖果,热乎乎地冲他笑,斜阳下,脸是红的,“而且我嘴里还甜着呢,亲起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嘴唇给堵住了,他后脑勺被手掌稳稳地垫着,人给压在墙上,那句“很好玩”他亲完了才说出口。
“确实蛮好玩的,”黄煜斐支着脸看他,认真道,“葡萄味,很甜,我被治愈了。”
“天哪噜,我哥刚才在里头还真被辣到眼睛,给法术伤害了,幸好有我及时奶上一口,”李枳冲黄煜斐身后围观半天的两个校服男生比了个中指,又看着男友柔和道,“我现在想吃酸辣的了,凉皮走起?”
“走,我还想吃拌腐竹。”黄煜斐拉着他站起来,也回头冲那俩男生微笑着比了个中指。
不甘心的好事者终于走了,还吓得不敢回头,李枳则端起盆来哈哈大笑,印象中,这是他家这位高素质人才头一回学着他做些不雅动作。凉拖塑料盆大短裤,加上一头乱发,黄煜斐现在和自己一样邋遢。
果真可爱得要命。
也不知是洗完澡在街上乱走着了风,又或是闷进小吃铺的空调房里受了凉,黄煜斐当夜竟发起低烧来。他没做梦,猛地醒了,听见窗外狂风暴雨声,不清楚是否是幻觉,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发烧,一看表,才三点差一刻。
不想吵醒隔壁屋的李枳,他坐直身子迟缓地琢磨了两分钟,悄悄地吞了点退烧药,强迫自己接着睡,却再睡不着。只觉得雨声越来越扎耳,身上也越来越冷,皮肤底下渗着隐痛,可是空调遥控器好像找不到了。他也没劲头起身去找,喝的那点水都堵在胃里,甚至往外反,冷风吹着,他窝在薄薄一层毛巾被里,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明天去打点滴吧,要早些出发,趁李枳起床之前,他浑噩着想,应该还可以好好开车。一旦高烧起来,自己百分百会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说胡话,不受控制地被往事和怪梦勾着失言失行,那太可怕了。
他不想让李枳知道。
但偏有个人影,推开他房门,蹑手蹑脚往他床边走。还俯下身子轻轻摸他,挠痒似的。黄煜斐并不能很好地思考,也不知道这会儿究竟到了几点,只听到一声大叫:“靠!这么烫!”
旋即床头灯给扭开了,光是暗的是暖的。
“没睡啊?”李枳穿着背心裤衩,不住推他肩膀,盯他眼睛,“你干啥呢,不知道自己烧了?”
“……我知道。”
“那还开冷风,还不盖被子!”李枳麻利地从衣柜里翻出床大厚被子给他盖上,一个角一个角地掖好了,又急吼吼地从靠枕底下翻出遥控器按掉,“我真服了,准备烧四十度是吗,不对,破个吉尼斯纪录您最开心。”
“……”黄煜斐有点迷茫,“好了,你去睡吧。”
“我睡?我睡你个头,”李枳没什么好气,拿起床头的退烧药仔细看,“要不是我上厕所,想你了,就来看看,你这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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