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之歌》第261章 心祭

    
    明月高悬，万籁俱静，阵阵冷风掠过冰雪皑皑的大地，呜呜的声音如同羌笛的哽咽一般悲怆而又苍凉。
    恶人谷，三生路口，一处山丘上。
    林殇一袭红衣，单膝曲起，孤独的坐在地上，血迹溅满的脸庞上，一双寒潭似的眼眸正出神的望着远方。
    那里是一条蜿蜒小路，路的方向，是通往中原的方向，而路的尽头，却是一片······黑暗！
    衣服如火焰一般鲜艳，而人心，却比这冰雪覆盖的大地······还要冰冷！
    “不知今晚中原的月亮，是否也是这般······寒冷！”
    叹息声里，林殇缓缓抬起手，一个精致的墨绿色葫芦出现在了月光下。
    葫芦通体晶莹，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一些隐隐约约的线条遍布葫芦表面，仔细看去，竟然是如同小孩涂鸦一般刻画成的一大一小两个小人。
    歪歪斜斜中，代表大人手臂的线条和代表小人手臂的线条紧紧的连在一起，而二者接触的地方，已然一片模糊，很明显是长期抚摸造成的。
    涂鸦的手法极其粗鄙，严重破坏了葫芦整体的精致美感，但是林殇的目光停在上面的时候，眼帘里却蓦然绽放出了一抹温柔。
    柔情似水，化解了冰寒，淹没了······思念！
    拇指一弹，葫芦的塞子嘣的一声弹起，林殇将之举起，向着嘴里倒灌而去。
    一股酒香瞬间在空气里荡起，林殇如同一个饥渴的旅人一般，大口痛饮着烈酒，汨汨流出的部分顺着他下巴上的稀疏胡茬滴滴滑落，打湿了脖子下的衣衫。
    或许只有烈酒中的那股燃烧感，才可以给他冰冷死寂的心田以短暂的······温暖！
    距离他被王遗风带回恶人谷，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昔日青涩的少年，已在不知不觉间尘霜染面眼眸沧桑，原本平实的脸庞因为常年的江湖厮杀变得凌厉的了许多，光洁的下巴上也开始出现了稀稀拉拉的胡茬。
    矮小的身子也在岁月的打磨下高大了起来，但是依旧羸弱，亦如五年前落雁峰的青石山道上，那个在寒风中手执扫帚的······单薄身影。
    这五年中，在王遗风和恶人谷中其他高手的指点下，他的武功突飞猛进，迅速飙升。
    他的天道十三剑已经悟到了第七剑了，而他的身法也比之过往更加诡谲莫测。
    为了弥补他不能修习内功的缺陷，王遗风以其远超常人的武学见识，结合与萧沙一战时的心得，以自身杀戮之意为基础，为他打造了一套专属于林殇个人的功法，一套不是内功却胜似内功的独特运气法门。
    血屠情殇，一个妖艳而又凄美的名字，正是这套功法的名称。
    血屠千里剑犹冷，孤盏残月话情殇！
    这是一套专门为了杀戮而诞生的功法，催动它的，正是杀戮之意与戾气，杀意越盛，戾气越重，经过此法催动的招式也就越凌厉，杀伤力也就越强。
    与内功修习不同的是，血屠情殇的提升并不需要风雨无阻的修炼，而是需要杀戮之意与戾气的积累。
    换句话说，血屠情殇提升的代价，就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化为飞灰。
    如此有违天和的武学，虽然威力巨大，但却如同一柄双刃剑一般，也有着致命的缺陷。
    杀戮之意与戾气，乃是这世间最霸道最残酷最阴冷的气息，一个人的身上若是有着太多的这两种气息，绝对会影响到此人的心神和性格。
    随着日积月累的沉淀，若是没有一颗强大而又坚毅的内心，此人绝对会被这两种气息控制心神，最终沦为只知杀戮而不知情感的行尸走肉。
    这是一套以生来操控死亡的霸道功法，一旦用出，要么敌死，要么我亡，不见死亡不回头。
    而修习此法的林殇，也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行走于生与死之边缘的······亡命之人。
    ······
    “又是一年明月夜，今天的你，应该很快乐吧！”
    喃喃自语中，林殇左手探入怀里，一个半尺长的玉人雕像出现在了他的掌间。
    玉人五官清晰，毫发毕现，淡眉若柳叶，浅笑如轻烟，衣带飘飘，丫髻低垂，寥落如星辰的细小发夹遍布发髻，神态极为传神。
    这·······是一女子的雕像。
    “每年的今天，我都会雕一尊雕像，将我心里认为的此刻的你呈现出来，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不知今日的你，脸上是否还有往昔的笑容与······无邪！”
    林殇的左手再次探入了怀里，又掏出了一个玉人，缓缓将其放在了地上。
    几个呼吸之后，五尊玉人雕像呈一字排列在了林殇的身前。
    这些年来，除了练功与杀戮，林殇闲暇的时候，几乎所有心思都花费在了雕刻一道，有昔日名震江湖的“工圣”康雪烛指点，他的雕刻功力也如他的武艺一般突飞猛进。
    仅仅五年的时间，在康雪烛震惊的眼神中，他就达到了雕刻一道的第三层“形神兼备”的入门境界。
    当年康雪烛达到此境界时，已经年过二十五，而林殇达到此境界时······只有二十二。
    但是有一点却很是令康雪烛费解，那就是林殇虽然达到了“形神兼备”的境界，但却只能体现在雕刻女子的形象上，若是换成男子或者其它事物，其手法只能堪堪达到“形似”的入门境界。
    对此，林殇却是浑不在意，因为他的心思本就不在雕刻之道，之所以要学习，就是为了将自己的思念融入到那刻刀的划痕间，用自己的双手，去留住心中那份永不褪色的·····美丽！
    ······
    同样的白玉，同样的传神，同样的·····笑靥如花，唯一不同的就是，后面出现的雕像总是要稍微比前面的雕像矮小那么几分。
    看着面前五个神态相似的白玉雕像，林殇的眼眸里再次荡起了无尽的温柔，然而很快的，又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孤独。
    玉人虽在，佳人却音讯杳渺，除了这寒风肆虐的天地，再无一个人能够体会到，此刻的他是有多么的······想念！
    “天涯路远，正邪之隔恍如天堑，愿意这壶浊酒，祝你年华不老，一世······长安！”
    沙哑的声音响起，林殇举起了手中的绿色葫芦，遥遥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然后蓦然仰头，向着口里倒灌而去。
    烈酒汨汨，如火又如水，焚尽了心中的孤独，淹没了苦涩的无奈与辛酸。
    当他咽下了最后一滴酒水的时候，蓦然间，一阵衣袂飘荡声响起，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后。
    “你······回来了！”
    声音带着七分惊喜，三分清冷，瞬间在林殇的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