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下沉》生之有尽 15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当年沉从文写下这段字时，心中一定住着一道倩影。时光可能模糊了那姑娘的容颜，也模糊了花前月下的点滴，但那是他永远的心动对象。不管何时何地再见到，都会哽咽了喉咙，湿润了双眼。
  此时那片远远的细叶榕下，穿着白t 的曼妙身影，出现在赵亮梦里那么多次后，虽然遥远，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送别太多想留住的人。特别是科比和最有天赋的二女儿骤然离世，赵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翻出日历，确定不是愚人节，他多希望只是fake news或恶搞，可无数官媒的确认，希望落空。打开若干年前在洛杉矶体育场和科比的合照，除了心痛惋惜，除了埋怨科比在早年接受采访时不该说“die young”, 再无其他。
  人活着，才可能有机会。人没了，只有后悔。如果不是这一场事关生死倾国倾城的变故，他与钱倩，可能真的会就此别过。
  方女士和钱倩通话时，只提了一点：他若回来，你要去见他。离开时只是一转头，而再聚首，要穿越赤道，飞过印度洋，从叁万公尺的高空漂洋过海。适逢暑假，她从千里之外远道而来，隔着高大的玻璃窗，还有层层口罩，才与他重逢于异乡，看到他模糊的影。
  珍惜眼前人。
  小赵总的隔离期并不难熬，钱小姐几乎二十四小时在线，陪吃陪读陪笑。以至于在「热烈欢迎哥回国」的小群聊里，群主李助理直接把钱小姐的昵称改成了「钱常在」。转眼十四天满，钱常在当然要去亲自迎接，简简单单的t恤短裙，好一个清爽的窈窕佳人。但总体来说小赵总是不太满意的，这些天他一直心猿意马着那个“行”字，谁知今天近在眼前时，出现在黑t上面的，是两个苍白的印刷体：不行。
  矜持的小赵总开始酝酿情绪，惜字如金。隔着口罩，两个人算不算生疏，但气氛并不热烈。路过糖水店，钱常在恭恭敬敬地请示：“您要不要喝点东西去去暑再走？”
  小赵总哼一句随便，钱倩就真的随便给他点了一份冰酒酿。谁知小赵总此时又不随便了：“我戒酒了，滴酒不沾～”
  钱常在翻好了白眼才回头假笑：“什么时候的事？那我再去换个别的。”
  最怕小赵总突然的深情：“你走以后。我一喝酒，就会看到你，干脆不喝了。”
  钱倩向来觉得，赵亮说情话的段位比他说骚话还高，看似无意，实则扎心，当时就受不了了，转个身过去又去买。排队的那一点功夫，就有个青年过来搭讪，貌似在要微信。钱倩礼貌后退，指了指t恤上的字，小伙子脸红撒腿就跑了。
  回到车上看赵亮，这厮眼色果然和蔼了些。钱倩摊手：“就是这么受欢迎，我也没办法。”
  钱倩带赵亮回了公寓。唯二先生的投资观念朴素而实用，要么地产，要么黄金。给钱倩的都是硬通货。无论落脚在哪座城都宾至如归不必租房，真到通货大爆炸时能拿块金子换个馒头，不至于挨饿。小赵总觉得这一点值得借鉴，比酒店的千篇一律多了些烟火气。
  放下行李钱倩先去浴室给他放了一浴缸的水，虽是夏日，也洗洗尘解解乏。赵亮洗了淋浴出来，瞥了一眼浴缸，实在下不去腿，直接出来了。钱倩推他回去：“泡一会儿吧，杀菌护肤。”直男亮指着按摩浴缸里一片粉蓝色亮晶晶的梦幻泡泡：“这怎么泡？”钱倩迟疑一下，端起一旁的小竹筐，又往里扔了一把玫瑰花瓣。
  赵亮：？？？
  整理停当，真正让赵亮放松下来的，是钱倩做的那几道家常菜。钱倩的基因里大概就携带有调味天赋，烹饪手法浓淡相宜。恶劣的自然环境重塑不了小赵总那娇嫩细腻的肠胃，飞沙走石严寒酷暑赵亮都不怕，但是他始终受不了异乡的饮食。饭不要紧，他可以挑着吃，水比较为难，李又明的固定任务就是给他空运过去纯净水。
  看着眼前人吃得津津有味，钱倩打开了视频，跟李特助汇报：“看着啊，符合你的要求。”
  特别讲究仪式感的李又明助理，特意嘱咐钱小姐：“我哥出来了，一定要做一道豆腐，从今开始，一清二白地做人。”
  赵亮：？？？
  吃完饭赵亮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钱倩去洗掉一身的油烟。一进浴室，她就反锁了门。从重逢起，她就提起了防备。赵亮看她的眼神让她联想起那些猛兽或猛禽，无疑问地是，这男人变本加厉地野性难驯。心惊肉跳地洗完澡，果不其然，那人抱着胳膊，正怼在门口。不慌不忙地上前，捧住她的脸，鼻尖对着鼻尖，似笑非笑地说：“又跑？”
  黑了叁个色号不止的脸庞上，黑曜石一般的眼亮晶晶地吸住她的眼眸。整个人精瘦了些，强壮不减，肌肉更紧实了些。指尖明显变得粗粝，划过她的皮肤，泛起一片微红。赵亮把她抱起，放到玄关柜上，脸埋进她的胸前，深深呼吸。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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