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伪君子[重生]》197 脑补控的狂欢

    
    在各种各样的质疑当中, 唯有韩绽飞来的这句“你不像是我儿子”是最伤人的。
    伤得白少央几乎梗着脖子说不出话,伤得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忘了眼前是何人, 忘了自己是何人, 只想冲上前去大喊一声。
    喊一声“我才是你的儿子”,喊一声“你怎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转念一想, 他却又觉得这些话都说得不对。
    这大概是因为大名鼎鼎的伪君子这辈子也是韩绽的儿子, 他们两个都是白少央, 只是一个人在日光的暴晒下呈现出了不同的两面, 一面老道, 一面青涩,仅此而已。
    ——难得你能对自己有这么清醒的认识。
    伪君子在心海里冒出头来,冲着白少央吐了个泡泡。
    ——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个漂亮的小傻子。
    ——难道你如今不这般觉得了?
    白少央几乎习惯了伪君子喷薄而出的恶意。
    ——我仍旧觉得你是个小傻子,这一点只怕千年万年都不会轻易改变。
    伪君子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态度悠然得像是在围观一场和自己无关的戏码。
    ——但你如今这副惨兮兮要掉泪的模样, 倒比之前要可爱多了。
    白少央感到十分欣慰,然后决定有机会就把伪君子拖出来打一顿。
    不过他现在需要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目前的审判上, 即便他从未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如果真的有什么称得上是罪孽的话, 也许就是他对韩绽等人的谎言。
    他这几天撒的谎,只怕要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的都要多, 多到从前的白少央不敢想象的地步。
    那如今是把这艰难的谎言都继续下去,还是干脆把牌都摊开,让伪君子的亲友们把自己扒个底朝天?
    白少央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先走走一条极为艰难的路, 等他结结实实地碰了壁,碰得头破血流,才能知道这路是怎样的走不通,才能心甘情愿地回头。
    于是他抬头看向韩绽,那目光像是暗火一般从对方的身上流转而过,落下了一路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你是当真以为……我不像是你的儿子?”
    他目光凄凄,语调切切,仿佛生在山崖间的一株小草,日日夜夜都企盼着阳光和雨水的眷顾。
    可韩绽既不是阳光,也不是雨水。
    他是一颗固执得令人绝望的顽石,只能一心坚守自己的信念,不能事事顾忌,人人周全。
    所以他看向了白少央,看向了这个曾经甜甜地叫着自己父亲的孩子,看向了这个汇聚了各种优良品质的孩子,看着自己理想中的血脉和后代。
    如同初春枝头上的一抹新雪,这个少年身躯下包裹的灵魂纯粹得叫人心碎,但那里面没有爱恨的纠葛,没有恩仇的反复,更没有贪欲与情义纠结之下的复杂产物。
    它太简单,太纯粹,以至于能够一眼看穿,不费多大力气就能看透。
    这或许是韩绽曾经想象过的白少央,但那不是他印象中的白少央。
    于是他只能实话实说,即便这有可能会伤了眼前这个少年的心。
    “你实在不像是他,我认识的那个孩子是个自私又无情的小混蛋,而你是个挑不出缺点的好孩子。”
    韩绽深深地叹了口气,在白少央摇摇欲坠的目光里接着说道:“可那个小混蛋救过我的命,救过叶深浅的命,救过许许多多其他人的命。”
    等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压下心中的种种情绪,硬起心肠,对着自己疼爱无比的少年投去一抹质询的眼神。
    “所以我必须问你,他如今在何处?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少央目光一颤道:“你觉得我能是什么人?”
    他直直地盯着韩绽,那眼底仿佛有一个世界闪耀繁华过,但转瞬之间便悄然覆灭。
    “我身上的血肉是你给的,我的这手刀法是你传的,我的每一道伤疤都在,每一处胎记都留着,你觉得我还能是什么人?”
    他越说越是愤慨,越说越是委屈,几乎把一切都挑到了明面上,仿佛之前压抑着的痛苦和酸楚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陆羡之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面上连着变了好几层颜色,就连韩绽也被他说得心底一颤,铁石般的面容第一次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自然检查过白少央的身体,自然清楚他身上的伤疤和胎记都在。
    可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完完全全地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一个既叫他觉得爱不释手,又让他觉得无比陌生的孩子。
    于情,他应该欢天喜地地接受这个崭新而又雪白的白少央。
    但于理,他却忍不住想起那个害过自己救过自己的孩子,想着那个叫他又爱又恨的白少央究竟去了何处。
    这道理白少央自然是明白的。
    可他即便能在理智上明白,在感情上也无法与韩绽产生任何共鸣。
    于是这委屈和愤懑越演越烈,就要透过双眼溢出来了。
    郭暖律似乎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双眉一挑道:“你说这身刀法是韩绽传的?”
    白少央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他传的。”
    郭暖律道:“那就与我比一场。”
    白少央目光一闪道:“你说什么?”
    郭暖律淡淡道:“我对你和韩绽的关系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刀法和他的刀法有何不同。”
    简而言之,他就是想打一场架,没有什么耐心听这对父子叨叨唠唠。
    白少央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若想比试,我自当奉陪,可你口中的‘他’究竟是韩绽,还是你和陆羡之共同的朋友?”
    郭暖律的眼里闪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唇角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后者。”
    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按到了剑柄上,仿佛下一刻就能出无名短剑。
    但这可不是什么打架的好时候。
    这询问才进行到了一半,询问者怎么能先把被询问者给干掉?
    叶深浅及时地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跳了出来,对着白少央道:“其实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白少央还未说话,郭暖律却冷冷道:“你早就该说这话了。”
    他仿佛已经猜到叶深浅想说什么了,所以故意说了这话。
    叶深浅忽道:“我今天请你来这静心亭,并非是逼迫着你承认什么,只是想验证一心我的一个猜想。”
    白少央疑惑道:“什么猜想?”
    叶深浅道:“你既听说过‘离魂症’和‘失魂症’,那你可曾听说过那‘双魂症’?”
    白少央老老实实道:“从未听过。”
    他发现面对这叶深浅的时候,最好还是撒一些太过拙劣的谎。
    叶深浅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回答似的,请他挪动脚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白少央微微迟疑了一瞬,然后才听着他的话坐在了那还温热的位子上,叶深浅这才站了起来,像是被茶客包围的说书人一般,拍了拍无形的惊堂木,不紧不慢道:
    “我多年前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位家住旗山村的姑娘在幼时被强盗掳掠,不幸失了贞洁,在一夜之间受了极大的刺激。不过这位姑娘比起那些死去的女人来说还算幸运,至少她活了下来,而且还趁人不备逃出了强盗窝。只是她回到家乡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伙强盗是如何凌虐她的了。”
    陆羡之叹道:“她若想不起那些恶心事儿,也算是一件好事。”
    叶深浅继续道:“但等她长大成人之后,姑娘的身边人就渐渐发现这姑娘身上有些不大对劲了。”
    郭暖律道:“如何不对劲?“
    叶深浅道:“这姑娘的性格反反复复,记忆也东短西缺,简直就像……”
    后面的他还未说完,白少央就苦笑道:“就像是一个身躯里住了两个人?”
    他若还不明白叶深浅说的是什么话,就实在白白活了这十多年了。
    叶深浅点头道:“后来‘摇铃神医’黄碎铃路过旗山村,然后才诊治出这位姑娘是患了‘双魂症’,这样的病症一万个人里也未必出得了一例,多半是小时候受了极大刺激的人才会有的。”
    得了这病的人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时不时地性格大变,说话做事都会像是另外一个人。但这两人其实都是一人,只是一片魂魄分成了两片似的,只有一片魂魄能承载着那不可言说的痛苦,唯有如此,另外一人才能保持着本性,不至于被这巨大的刺激和不幸给击垮。
    他停了一停,仿佛顾虑着什么似的,对着白少央说道:“我本来已把这个故事给尽数忘了,可我刚刚一听你说曾被村里的恶霸欺负过,就忽然之间想了起来。”
    故事或许是故事,可里面的道理却是假不了的。
    白少央已然明白了叶深浅想说的是什么,也懂得了对方拉着自己来询问的依据,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叶深浅能想到‘双魂症’并不出奇,可他为何偏偏是借着“被恶霸欺负过”这句话想到双魂症的?
    这中间似乎存着一种奇异的联系,可白少央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我还以为你的脑袋瓜子终于灵光了一回。
    伪君子似是再也看不下去,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才开了口,无情地打破了山村少年白少央的幻想。
    ——强盗欺负那姑娘,和恶霸欺负过你,这两者的相似度还不能让人遐想么?
    白少央忽然听得愣住了。
    像是被北风冻住了似的那么愣住了。
    他看向叶深浅,只见对方竟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瞅着自己。
    他再看看陆羡之,发觉这青年也用一种极为惊讶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嘴张得好半天都闭不上。
    他再转过脸,瞧一瞧身边的韩绽,发现对方那磐石般坚毅的面容之上,竟和彩虹一般不断变幻着颜色,那眼底也仿佛有怜惜、同情、愧疚等情绪依次闪过。
    他面前的三人当中,唯有冷面剑客郭暖律的面色还是不变的。
    不过这个黑脸的青年已经撇过了头去,不敢去看白少央了。
    这些大侠少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面对这些复杂而深情的眼神,白少央忽觉得自己的一个头好像有一千个头那么大。
    他如今就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悬崖上面是一种明面上的尴尬,悬崖下面是另外一种不能言说的尴尬,前进一步,后退一步,都是千里万里的尴尬。
    于是伪君子及时地冒了出来,接管了他的身体。
    这一次,白少央没有任何反抗,乖乖地把身体交给了他。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聪明得让人哭笑不得的笨蛋了。
    ——你一定要和他们解释清楚,别让这误会越搞越大起来。
    ——你放心,我一定和他们说得明明白白。
    但在别人看来,白少央只是闭了闭眼,然后又缓缓地睁开了眼。
    趁着还没有人意识到身躯的主人换了人,伪君子便眨了眨眼,对着叶深浅和韩绽道:“你们猜得不错,我如今这状况的确与当年那恶霸脱不了干洗。”
    山村少年愣了一愣,随即在灵魂深处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
    ——张朝宗你这王八蛋,你在这些人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伪君子却唇角一扬,用一丝雪亮的笑意照亮了心底流淌着的小小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融合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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