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 白少央一行人便在何鸣风所在的山洞休憩一晚, 商定接下来的对策。
这剩下的几人当中, 顾小姿率先发言, 提出这押送小队理应主动出击。按她的意思,既然还有三十只大老鼠潜在这九和山上, 那他们这些山猫就该先扫荡一圈鼠窝,然后再出发去千绝岭。
薛杏儿却未曾想得这般乐观, 只敛眉沉声道:“但我们此行只是为了押送韩绽,何必要与他们正面交手?我看隐匿行踪,加快行程便是了。”
顾小姿却道:“这些人身上也有干粮补给,咱们吃了他们也不亏。”
她的双眼仍旧闪烁着兴奋的光,嘴角蔓起一丝恶意的弧度, 仿佛已经预想到了做女强盗的快意生活。
白少央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可若是要在几天内将他们一口吃掉,咱们还得隐匿行踪、分散出击才行, 不如两三人一个小队, 兵分几路而行。”
路凭川目光一闪道:“隐匿行踪的道理我懂,可这分散出击……咱们本就人数不足,还能如何分击?难道不会被对方个个击破么?”
他们之前满员的时候就被伏击得狼狈不堪, 如今要分而散之, 便更容易被围而歼之,岂不白白称了这些鼠辈的心思?
白少央笑道:“若是之前我也会这般觉得,可如今咱们有了苏如意。”
这人是个七窍玲珑心,一定能带着他们把各路老鼠从洞穴里掘出来。
付镇兰秀眉一横刀:“你信他的话?”
当初这“粉和尚”苏如意可是连一丝挣扎都没有就倒戈投降,而且是跪得五体投地, 把尊严和面子都跪得粉碎。这样一人,婉转来说是能屈能伸、审时度势,直接而言便是墙头草两面倒,面上皆是笑心里一把刀,说的话立的誓半点也不可信。
白少央当然也不能对他全信,否则这一颗浸润风霜的心也算是该沉了。
“此人人品不足,但爱财之心却是大大足够的。而咱们这队伍里偏偏就有一位小财神,等过了这一路,苏和尚能得到的赏金远远多于那一千两银子。你说他会不会愿意帮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含情腻腻的贼眼往何鸣风身上瞄了一瞄,仿佛瞄的不是个能说能笑的大活人,而是一个装满了银票的人形钱袋。
何鸣风被他这么一瞄,却咳嗽得更厉害了。
付镇兰淡淡道:“他就不怕你杀人灭口?”
他仿佛很喜欢往白少央的计划泼冷水。
白少央摊开了手,一脸无辜地说道:“在座的都是英雄好汉,说话皆是一言九鼎,怎会如那黑道恶徒一般杀人灭口?”
付镇兰这下却没有说话了,只是和路凭川一道把目光投向了何鸣风。
这人虽不声不响,羸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却是这小队里的主心骨,他若发言,必不会让白少央和顾小姿继续胡闹下去。
但白少央知道他这回却是打错主意了。
因为要论疯狂,在座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何鸣风。
他看似沉稳持重,实际上是这队伍里最狂妄最大胆的一个人。
果不其然,何鸣风及时地止了咳嗽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路凭川诧异道:“不错?”
何鸣风微微一笑道:“比起等着别人上来围剿,我倒更喜欢围剿别人。”
路凭川忍不住道:“咱们五人,再加上一个阿卓,能出去行动的总共也就六人,何公子是指望咱们六个人围剿对方三十个人?”
他一向对何鸣风极为敬重,甚少像今日这般言辞锋利地直接顶撞,可见是对这计划极为不赞同。
何鸣风却笑道:“六个人对三十人,也就是一个人负责围剿五个人,好像也不算很多。”
他说得十分轻巧自在,仿佛讲的不是杀死三十个亡命徒,而是去宰杀三十头猪。
路凭川听得无言以对,面上红涨得很,似是被生生打了一巴掌似的。
白少央却忍不住笑了一笑,宽慰对方道:“路大哥觉得这计划听着荒谬,对方想必也是如此觉得。可这恰恰说明他们不会对我们的突袭有所防备,而且……”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把话说全,便引得路凭川问道:“而且什么?”
白少央缓缓道:“这群人心不齐,路子也不一致,若是加以挑拨,不愁不能引起内讧。”
一大家子要尽数败光也不算容易,唯有从内部开始杀起来,方能杀得干干净净、杀得红红火火起来。
这个优良传统他已从梅八千等人身上见识过了,如今更该在别人身上发扬光大才是。
————
夏日的天低得有些吓人,因时常下些急雨细雨豆子雨,那云朵便总是沉沉地垂下来,垂得未免离人太近,近得好似下一刻就会塌下来,然后结结实实地砸在高个子的肩上。可这冬日的天空却是极好,随着寒流逼近,那天空也一下子从触手可及变得高高在上。
这样高的碧天看着才能叫甄可碧安心。
他是三十个亡命徒的其中一员,可他并不需要亡命天涯,也不急需钱财金银。
你若看到他浑圆而饱满的面相,再看看他崭新的衣裳和腰带,就该知道他不是个惯于风餐露宿,手里时常有短缺的人。
而甄可碧加入队伍,只是为了享受当猎手的乐趣。
他作为一名黑白两道都沾惹一点的武人,生活却是平平无奇、循规蹈矩,既无大善又无大恶,但也因此站得太过中间,沾了太多灰色。而唯有当起一名猎手时,他黑灰色的生命里才能绽放出一点旖旎的亮色来。
作为一个老道的猎手,他喜欢在山林中四处奔走,走到每一处都必要研究那地上的泥印,瞧一瞧树上的鸟儿,摸一摸石头上的痕迹。中医里有一套“望闻问切”的手段,他也有这么类似的一套。
“望”是远望山林,从林木的海洋里瞥见一处异样的摇晃。“闻”是闻着空气中残留着的马粪、人尿的味道,还有闻那取暖用的白炭、黑炭或是星子炭的焦味。“问”是问那鸟儿,他往鸟群里投一块石头下去,鸟儿飞起时专门避开何处,他便知道哪处可能藏着野兽和人烟。
“切”便是大有学问了,从泥印子里抠一点土出来,掂量掂量软硬,瞧瞧里面是否混了别的土,他就能知道这人身高几何,重量多少,去过这山上的哪些地方。至于每个脚印的深浅几何,分寸大小,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如学子背书一般地背出来。
这样的天赋别人是羡慕不来的,甄可碧也常常因此而自豪。
他想着想着,任由自己的思路被这邪风月裹越远,然后在最后一刻把它及时地拉了回来,使劲地塞回原来的位置。
他能及时拉回来,是因为听到了一阵声响。
那是一阵不重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因为树上的鸟儿忽地被惊走,他恐怕还发现不了来人的痕迹,在察觉人烟这方面,鸟儿总是比人要强的。
甄可碧握紧了手里的刀,他的刀是“五方大铁铺”新锻的金错刀,工艺精湛,价格不菲,是把杀人的好刀。
可这把宝刀并没有给他太多对敌时的安全感。
他喜欢依托卓越的天赋去追踪和猎杀,从背后一刀砍下,而不是靠着甩开大刀去正面对敌。
所幸他看起来也不需要正面对敌。
来人从树下走出,被无情的日光毫无遮掩地打在了身上。
他细细长长的身量被包裹在一袭黑衣里头,那面上也是用黑巾蒙住的,只露出两个小洞,仿佛脸上有着什么见不得人东西,非得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好。
这人行走的时候,像是一道不祥的黑风,一座移动的黑山,但这黑风黑山的腰间缠着一道红巾,便似是风口子里撕出了一道红伤,黑山里缠出了一圈红花。
甄可碧的眼睛就盯在了这一圈红上。
他们这些人都被分发了一套黑衣,可不同人总往黑衣上加点缀饰,以区别身份,有些人是簪一朵花,有些人是露个照耀九州的光头,还有人是挺着凸起的胸脯子。
别人他不知道,但是那毒心毒手的宁仇便是这般缠一道红巾的。
就在他这般想的时候,对方的头微微一扬,仿佛注意到了他的藏身之地。
于是甄可碧大大方方地跳了出来,冲着对方微微一笑道:“螭虎生金翅,烛龙带犀角,泼风眼里飞镰卦,龙雀背上八宝象。雷公乘龙八五钩,佛母驼牛九三点。”
这是他们之间定下的唇典,若对方当真是那毒名赫赫的宁仇,便不该答不上来。
他一说完,那黑衣人接下来便声音沉沉道:“青豹抢红缨,银蟒含白花,金攥尖中藤蛇杆,横水叉下鱼骨鞭。阴风邪月单刀卧,阳水正日双剑截。”
他说这暗号的时候几次差点卡顿,想必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对他来说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儿。
这也不奇怪,毕竟传说中这宁仇是福州的人。
甄可碧心里眼里只有那浮华遍地的盛京,故此什么云州福州,襄州阴州,通通都是乡下。这些地方出来的人自然也是乡下人,说话时嘴里像是含着二斤棉花,光是口音都能臊死人。
不过宁仇是个极厉害的乡下人,甄可碧不能当面笑出来,只能恭敬道:“在下无崖山甄可碧,宁大师近来可好?”
宁仇冷冷道:“好什么?我要的脑袋被人抢了去,你难道觉得我还得高高兴兴?”
他说的脑袋自然是那周千盛的脑袋了。
甄可碧奇异道:“我听说周千盛是被大师设计除掉的,怎么他的脑袋却没有被大师拿走?”
宁仇冷声道:“我去掘坟的时候,发现周千盛的脑袋早就被人抢走了,而挖他坟盗他头的梅八千四兄弟也都被人杀了。”
甄可碧诧异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死在谁手里?”
宁仇冷笑道:“谁抢了周千盛的脑袋,谁就是杀他的凶手。”
这道理实在再简单明朗不过,可被宁仇说出来,还是含了一股阴测诡怖的味道。
甄可碧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面上恨恨道:
“这叛徒着实可恶!待我回去与众兄弟商议,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宁仇却道:“你不必回去了。”
甄可碧心底一颤道:“宁大师说什么?”
宁仇冷冷道:“那人虽先下手为强,却也给我上了一课。少一个人抢脑袋,我就多分一份赏金,你说不是么?”
甄可碧听得汗水层层而下,几乎不敢挪动脚步。
可宁仇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要你的性命。”
甄可碧还未心安下来,宁仇的人就如一道黑风闪了过来。
他还未到人跟前,右脚忽地化作一道残影卷向了甄可碧持刀的手腕。
甄可碧吃痛、后撤、手上脱了刀,这刀就到了宁仇的手上。
他二话不说手起刀落,竟从甄可碧的肩骨一路砍下去,直把一条臂膀生生砍下。
甄可碧突遭剧变,竟是愣了一愣,直到看到自己的右臂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方才醒悟过来,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宁仇忽地飘到了另外一处,眼见着甄可碧惨叫着倒下,仿佛瞧着一只蝼蚁从碗边上摔了下来。
甄可碧疼得两腮鼓起,面肌如风箱一般一涨一缩,那眉峰处爆出了几条骇人的青筋,可一瞬间又逃到了眼皮下方,和那眼角的细纹连成了一脉纵横的沟壑。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言恨,只拼命求饶道:“我对大师并无恶意,一心只想和大师交好……大师为何要下这般毒手?”
宁仇冷笑道:“你是没听过我的名号,还是不知道我只喜与人结仇,不喜与人交好?”
他顿了一顿,扬起了被黑布覆盖的下巴,缓缓道:“你没了这条臂膀,只怕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回去让你那帮蛆虫一般的兄弟看看,和我抢人头是怎样的下场。”
他撇下了这么不重不痒的一句,就挥了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就走了。
甄可碧疼得龇牙咧嘴,在地上来回打滚,把血溅了一地,溅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包扎伤口,以免流血过多而死。
他今日总算领教了这宁仇的可怕,也知道了这人为何不好招惹。
可这毒手辣心的宁仇却算错了一点,他那帮兄弟虽然名气不大,论起义气来却个个不输给那什么“云州三杰”。
他今日失了一条臂膀,来日定要那宁仇十倍奉还!
而就在甄可碧暗暗赌咒发誓的时候,宁仇却已见到了另外两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号称“寒面剑中兰”的美男子付镇兰和“粉和尚”苏如意。
他见了这两人,便立刻把红带子解开,再把头罩给揭了下来,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面孔,对着付镇兰笑道:“你觉得我演得怎样?”
原来刚刚面对甄可碧的人不是那毒手辣心的宁仇,而是一心决定挑起内讧的白少央。
告诉他宁仇打扮的人,还有告诉他暗号的人,都是这个油头粉面的苏和尚。
付镇兰看了看白少央的笑脸,却没有说话,只是将双掌无声地合了起来,然后又慢慢地分开。
白少央忍不住瞧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苏和尚,好似怀疑是他传染了什么假和尚的毛病给付镇兰似的,没有得到回应后,他又回过头来看看付镇兰,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么?”付镇兰认真地说道,“我在为你鼓掌。”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在原有基础上加了接近三千字,送给及时订阅的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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