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伪君子[重生]》105 墙内之鬼又何羡墙外之人

    
    高墙内斗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陆羡之还在对着放出妖雾的封春子。
    而在他一脚踢起瓦片的同时, 封春子也动了动。
    他这一动便是低低一伏, 鬓上也迅疾无比地闪过了一丝青影。
    封春子回头一看, 发现这小小的瓦片已被踢入了树干足足两分。
    它稳稳地插在那儿,连抖都不抖一下, 仿佛天生就和这树干是一体的。
    这得是何等的脚力,才能把这瓦片踢得这么稳、这么深?
    封春子叹了一口气, 然后才拍了拍屁股,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上了一个马鬃尾制的三钟观音拂尘。
    《宋书》里说“质如轻云色如银。袍以光躯巾拂尘”,讲的就是这种道家的拂尘。
    它不但是道士们日常所用的一种驱虫之物,也是一种防身的武器。
    封春子或许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但却很愿做出一派仙姿道骨,如真正的名山大观的道士们一样。
    所以他甩起拂尘来的姿态也很优雅。
    不但优雅, 而且致命。
    他来自南疆的索云观, 观中拂尘谱又有缠、劈、拂、抹、抖、撩、扫七大口诀。
    所以封春子一出手,就一气呵成地将七口诀、三十六招、七十二种拂尘变化都使了出来。
    他一招跟着一招,一转随着另一转, 时而如风乱花枝, 时而如惊涛拍岸,动似龙出海,收如云笼山,滔滔不绝地挂过去,横过来, 叫陆羡之左躲右闪,几乎没有一分还手的余地。
    不过陆羡之倒不是只能躲闪,而是除了躲闪之外几乎无法可想。
    这拂尘是步随心动,一步一变,一变套着另外一变,仿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他躲闪下落之处,便往往是拂尘所指之处,几次差点都躲不过去。他若是跟着一起变招,只怕正好会顺了对方的心,随了对方的意。
    陆羡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奇异的怪圈,越是想逃,就越是会被挡回来。
    这拂尘看着是软的,可与发丝袖角擦过时,却好似变成了这世上最锋锐的一种钢线。
    郭暖律有一把所向披靡的曲水剑,白少央也有一把势不可挡的宝刀,他们都能想法子劈断这拂尘,可他却做不到。
    因为他只有一双手掌,一双长腿,这功夫不在刀剑,不在内力,全在一血肉之躯上。
    所以他劈不开这拂尘,就只能迎难而上。
    他双掌合成一个扇形,平平一推而出,越过千缕万缕的尘丝,直接抓在了对方的柄上。
    这一抓之后,他就一个翻身凌空而起,直接抓着拂尘的柄跃到了对方的身后,擒着对方的手腕,压着对方的拂尘,与封春子背顶背、肩靠肩地站着。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着复杂,其实却是在极短的一瞬间内做好的。
    等到封春子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腕和拂尘都已经被陆羡之给压在了背上。
    可他却不急着脱身,反用手肘向后猛地一顶。
    他这一顶,正好撞上正好顶着陆羡之袭来的一个手肘。
    这一番手肘对手肘,却似肉躯撞上了铁骨,绞进了钢筋,叫封春子痛得面上乱扭,“嗤”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野蛮而纯粹的力之碰撞,却不是技巧和力的优雅相搏。
    陆羡之这是拿他的优势去对着自己的劣势,叫他怎能不痛,怎能不怒?
    封春子立刻回头,愤怒地张开口欲吐。
    他这绣口一吐,便吐出一道金光来。
    这金光不是别的,正是一道细若牛毛、迅如急电的金针。
    陆羡之急一侧首,匆匆躲过,手中却猛地一空,拂尘已被封春子给夺回。
    但封春子还未施展开来,陆羡之就身子一沉,手往地上一撑,然后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他弹来如老鱼,旋时如劲风,风过之处,双脚也如两只剪子一般急蹴而出。
    一脚抵住封春子的拂尘,另一脚如匕首一般在他的脑袋削了一削。
    他这一削,封春子就倒了下来。
    倒得像是一座倾倒的玉山,一座崩塌的高塔。
    等他完全倒地的时候,陆羡之的指已在他身上的几处大穴处扣了一扣。
    他的手指如挑在琵琶古筝上一般,翻飞如调弦,乱弹似转轴,然而落在封春子身上时,却似在他身上打了七八锤。
    陆羡之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封春子道:“你现在服不服?”
    封春子只淡淡道:“不管贫道服不服,这雾都是不会散的。”
    陆羡之冷冷道:“你是真想逼我杀了你?”
    封春子冷笑道:“陆羡之,你杀过人么?”
    陆羡之淡淡道:“我是没杀过人,但我或许会为了你而破例。”
    封春子苦笑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陆羡之只道:“我只是好奇一点。”
    封春子道:“好奇什么?”
    陆羡之道:“封春子道长虽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但也未曾做过大恶,与那些奢毒山翠血岭大碎门的小人不是一个来路,更与九山幽煞没有来往,你又何必助纣为虐,惹上这一身是非?”
    封春子却幽幽道:“因为你不去惹是非,是非也会来惹你。”
    陆羡之登时心中一阵清明,如恍然大悟一般道:“你有在乎的人落在他们手里?”
    封春子苦笑道:“贫道的一家老小,皆被这帮人擒住,若不听命于他们,不知要让贫道的家人受上多少折磨。”
    陆羡之淡淡道:“难道你觉得听命于他们,你的家人就真能得救?”
    他说得淡然,心头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或许是因为想到了静海真珠阁里的黄首阳。
    封春子惨然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不能得救。这群人是生着狼心长着狗肺的,我那一家落在他们手里,哪还有半点活路?可我若死在你的手里,兴许消息传扬出去,他们在死前或还能少受点折磨。若我被正道擒住,也会不得不和盘托出,背叛他们,那贫道的家人就算是死,也会死得无比痛苦。”
    陆羡之同情地叹了口气道:“你会不会水?”
    封春子道:“我的水性倒是不错。”
    陆羡之笑道:“这就是了,散雾之后,我会将你抛入湖内。你拿根芦馆呼气,顺着湖底暗流便可潜到禁地之内。旁人若是问起,我只说你是溺死了,正道寻不着你,邪派们也不会认为你还活着。”
    封春子奇异道:“你……你此话当真?”
    陆羡之笑道:“别高兴得太早,我会封住你的哑穴,禁制你的武功,七个时辰之内,你都只能游水走路,不能去伤人。”
    封春子瞪了他半天,仿佛瞪着一个怪物似的。
    他实在想不出陆羡之居然还能有这么一个法子。
    他到底是太过天真,还是另有图谋?
    “你就不怕我潜在庄里图谋不轨?”
    陆羡之笑道:“我倒不怕,因为怕的会是你。”
    他忽地袖口一翻,翻出一个丸子来,一下就塞到了封春子的嘴里,然后再抬了抬他的下巴,道:“这毒丸是陆家祖传的宝贝,解药只有我才有。你若是想解毒,就拿这毒雾的解药来换。”
    这所谓的毒丸是他刚刚趁着封春子不备从地上搓出来的,虽然难吃了一点,但却无毒无害,只能用来哄哄别人。
    封春子瞪得一双眼睛都快凸了出来,却也无可奈何,让陆羡之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瓶解药。
    陆羡之又搓了个泥丸子当解药给他,他一脸苦相地服下之后,便口中念念有声起来,不多时,这些蛊虫们就“窸窸窣窣”地退去,连带着雾气也跟着一块儿散了。
    这妖雾一散,就露出了悬在西山的太阳来,残血一般的暮光照在人身上,虽透不出多少暖,却能让最平凡的面容也透出精灵一般的奇异容色。
    陆羡之看到这雾散云开,总算是舒了口气,接着便给路上躺着的几个侍卫喂了解药,查探了他们的脉象,然后又问了封春子一句。
    “你有没有里面那些酒水之毒的解药?”
    封春子却道:“这不同门派的毒理皆是千差万别,他们下的毒我是解不了的。”
    陆羡之又道:“那你可知这府里的内奸是谁?”
    封春子道:“内奸?”
    陆羡之苦笑道:“你说自己若被正道擒住,便会受不了刑讯,将事情和盘托出,让人知道你背叛了这群小人。庄内若无内奸,消息怎会传得这般快?你们又怎能轻易地出现在防卫森严的赤霞庄?”
    封春子被他说得无言辩驳,只得苦笑道:“就算这庄子里有内奸,你觉得贫道会知道那内奸是谁?”
    他接下来便闭口不言,陆羡之倒也不为难他,只照之前说的做了。
    可这人潜入湖中之后,他这少年君子便藏于花树之下,匿于假山之后,一路跟着水迹的波动相随,只为看他到底潜往何处。
    陆羡之不觉得自己是绝顶聪明,但也绝对不想当个傻瓜。
    封春子说的话他是辨不明真假,可有一点他却认得清楚。
    他们从天而降,是因为在内奸的安排之下,早已潜入了庄内。
    若不能看清这内奸,他又怎知自己去请的援兵,是不是来绞杀他的伏兵?
    封春子若真潜入禁地,姜秀桃就会擒下他,到时一切自有分明。
    他若敢偷偷去会见那内奸,那便更方便他一网打尽。
    然而跟着跟着,他便发现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偌大的一个赤霞庄,好像一下子被人搬空了似的,哪里有半个援兵可以搬?
    陆羡之瞧得十分不安,正觉此事诡异之时,却忽然发现远处的湖岸边上躺了一个人。
    他眉头一皱,极目远眺,发现那人身下有血,似是受了重伤,可手却动了一动。
    这是个活人!
    陆羡之看了一眼那湖中起起伏伏的芦馆,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先去救人。
    不管怎样,他总是不能放着大活人在眼前而见死不救的。
    但陆羡之跑去之时,却仍是全心戒备,随时防范着从四周窜出的敌人。
    可是这四周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草木葱郁,花枝摇曳,静得只有水声和风声相互交错。
    陆羡之翻过那人的身子,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竟是展眉。
    这个英气勃勃的小哥他只见过一面,但却印象深刻。
    因为他是代表罗春暮来发寿宴的请帖的,可请帖上却只有小绿的名字。
    可此刻的展眉却是气息奄奄,似是随时都要死去。
    他究竟是被谁伤的?
    这庄子里谁能伤他这么重?
    陆羡之赶忙扶着他的身子,切着他的脉,却见展眉忽然睁开眼睛,面如金纸,气若游丝道:“快……快逃……”
    可陆羡之怎么可能抛下他逃走?
    即便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他也一定要尽力施救。
    陆羡之立刻心急如火道:“是谁伤你这么重?你要我为谁而逃?”
    展眉张了张唇,声音却微弱得好像连耳目极佳的他都听不见。
    陆羡之急忙靠近三分,却听得他忽然在耳边说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可陆羡之听着听着,忽地心头一惊。
    他刚想从展眉身上跳开,却听“夺”的一声轻响。
    他听得那声轻响,是因为展眉身上忽地弹出了一个机括,而那机括里则射出了一样东西。
    那刚刚看着奄奄一息的展眉,也在一双眼里发出嗜人的精光。
    他几乎是生龙活虎地推出双掌,半点憔悴的模样都没有。
    可他出掌之前,陆羡之却面色一沉,在电光火石之际出了一指。
    “挑弦绣心指”中的一记“谢花指”。
    这一指之所以叫“谢花指”,是因为全身劲道皆聚于一寸,汇于这一指,所以有去而无回,指出则花谢,谢了就要被碾碎成一片香泥,再无开花结果的机会。
    而这一指在展眉喉骨上点了一点,他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喉骨已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闭目等死。
    可这过程却很漫长,也很痛苦。
    痛苦到让他即刻就想咬舌自尽。
    谁能想到心慈手软的陆羡之,能使出如此暴戾残忍的一指?
    可是陆羡之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杀人。
    因为刚刚展眉身上射出的是一把小刀。
    一把很细很窄的小刀,如今就插在他的胸口。
    他方才离得展眉太近,为了救人而放下了几分防备。
    可就因为这么一念之仁,却让他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难道他最终还是死在了这心慈手软之上?
    陆羡之苦笑了一声,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在100章说的第二个选项是小陆的黑化或者便当,这里有点歧义
    其实我的意思是小陆的走向要么是黑化,要么是便当,二者选其一,而不是一定会便当啦
    谢谢清荷、岛歌的地雷,么么哒么么哒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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