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溪夜话》楔子

  魔界尊主的寝殿之内,一男子盘坐在塌前,桌子上放着一个棋盘,自己那一方放着黑子,对面无人的那一方放着白子,左手执黑,步步紧逼,局中有局,右手去那边拿白子,在不自投罗网的情况下,乱下一气,毫无章法,即便是这样,黑子想要破局,大获全胜,却还需要仔细斟酌。他拿起一颗黑子,眼睛仔细看着棋盘,眉头微锁,似是在思索该下在哪里比较好,灯火昏黄,映照着男子的脸庞更加白皙,神情也柔和了许多,他二十六七岁的面容,长发未束,黑衣如墨,与曾经那个叱咤六界,杀人不眨眼的千羽拓风相比变了太多了。
  “尊主,炘公主求见。”门外仆人禀报使得千禹拓风又将棋子放了回去。
  “炘儿进来。”
  一个身着黑色罗裙的少女提剑而来,“见过父亲。”
  千羽拓风看了她一眼,指着对面的位置说,“坐吧。”
  千羽炘斜坐塌沿,说道,“孩儿这几日不在,父亲可还安好。”
  千羽拓风弯唇一笑,“你都看到了,我安好。”炘儿还是这样不信任自己,只不过前些年过得有些颓废,却惹得这丫头每次出去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来。
  倒也不是千羽炘小题大做,小时候父亲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时常什么都不做,不吃不喝,不睡,一发呆就是好几年,家里人谁都劝不住,身为继承人的她看着父亲这个样子,真怕他什么时候就去了,那可真的是一辈子都放不开的一段揪心的记忆。“这次去天界参加云姝公主的婚礼,女帝特意将我多留了几日,还问了您的近况,临走之时备了一份回礼给父亲。”
  “你收着就是。”千羽拓风终于下了一枚黑子,叹道,“当初,女帝带着才几岁的小妹来看我,转眼之间,她都嫁人了。”他抬眼看千羽炘,满眼笑意,“我的炘儿何时有这么一天呢。”
  千羽炘一时尴尬不已,“女帝尚且比我还大两百岁,她都还没成亲,父亲也不必因我的事着急。”
  “你们两个都是心怀天下之人,也不急,等你成了魔界尊主,让你娘好好挑挑,我魔界最尊贵的女子,世间也没有几个男子能配得上你。”
  “父亲,传位一事,能否再缓上几年,孩儿资历不足,没有父亲辅佐,怕是难以胜任。”虽说这些年千羽拓风将魔界之事都交给了千羽炘,有千羽拓风在背后,千羽炘觉得安心,什么事都能放手去做,真要是把大权完全交给她,不见得真的没有能力,只是那份责任,她怕自己担不起。
  “放手去做就是,你娘不会对你坐视不理。”一说这个,千羽炘更打怵,父亲尚且敌不过娘亲的雷霆手段,自己又能如何,她一直想不明白,娘亲成亲这么多年,爹爹宠她如命,还有几个粉团子一样的弟妹,娘亲的性格怎么还如年轻时一般,有时候她还真的庆幸被过继出来了,父亲可比娘亲温和多了。
  “云姝夫妻二人婚后在哪儿,长孙庚旭定然舍不得她的宝贝女儿在凡界生活。那姬姓的族长定然更不愿意留在天界。”
  千羽炘的眼皮跳了又跳,才慢慢说道,“隐屿。”
  千羽拓风执白子的手顿了一下,复又下子,“你也去隐屿了,那里如何?”
  “我陪着女帝去了一趟,那里,很好。”千羽炘尽量用最简短的语言回答他。
  “那她有没有带你去她少时学医的地方瞧瞧?”千羽拓风不再下棋,左手藏在棋桌下方,五指紧握,颤颤发抖,低头看着棋盘,面上却是风轻云淡。
  “去了。”千羽炘也低头看着棋盘,有一些事连她也不想去提,是那个人让自己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离别,什么是伤心。她随即起身告辞,“父亲,天色已晚,孩儿告退了。”
  “舟车劳顿,好好休息。”
  千羽拓风在千羽炘走后呆坐许久,才慢慢将棋子一颗一颗得都收起来,其实这几百年来,他都是自己和自己下棋,这棋也从未分出过胜负。
  “如今四海升平,六界安定,长孙庚旭与我也都隐居幕后,你舍命救的那个女人也早就逃过了生死的桎梏,你所在乎的那些人他们都好好的守着自己的一方土地,你最担心的那个小丫头也早就成了天界之主,就连炘儿也独当一面了,想必他们都不再记得你了吧,你也不希望他们记得你是吧。”
  千羽拓风收拾好了棋子,拂了一下衣袖,桌子上出现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他只给一个杯子倒酒,轻声念道,“旧人斟酒满,故人……归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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