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轮之咒》第一百二十章 联结

    瞬息万变的战场对“上帝”们来说都可以忽略不计，艾露儿只关注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如何，当然，她也很想知道混进城中的那些人会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表现。
    没想到，战争的规模和持续时间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这种半偷袭式的攻城战，竟然随时间的推移慢慢演变成了双方国力的持续抗衡。
    一边求胜心切，加紧训练军队的后备力量，为前线战场源源不断地输送物资和士兵；另一边则拼死抵抗着敌人没日没夜的不间断猛攻，还没建立起多久的新家园，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血雨腥风的震中点。
    整个地图现在最亮眼的就是城门边的这一团大大的黑影，双方成千上万的将士在这里厮杀不休，就目前来看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处能有如此恐怖的人员密集程度。
    相比之下，左边势力看似安然无恙的大本营则显得单薄许多，由于不断派兵征战前线，基地此时的人口数量已经突破冰点，看上去和偌大的主城面积格格不入。毕竟是从族群中脱离出来的势力，在体量和内力上比不过主势力也在情理之中，长途跋涉所带来的资源消耗似乎对他们来说已经快到无法接受的程度了。
    艾露儿不禁握紧拳头，就冲他们背信弃义的卑鄙行为，她已经完完全全站在防守实力这一边了，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赢得战争最有力的武器，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敌人必定会因为后勤不支而无奈撤军。
    按时间推算，从侵略军兵临城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两年的时间，也就意味着，双方就在这一小片地方僵持了近二十个月。现在看上去似乎进攻方要支撑不住了，但艾露儿仍不敢有一丝懈怠，那些深深融入敌方生活环境中的潜伏者们依然没有对战争起到什么直接作用，而他们，或许将成为左方扭转乾坤的一张绝顶王牌。
    这场战争对世界造成的影响远比艾露儿或枕风眼中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枕风对人类主部族发生的事情了解到的仅限于他们分裂成了两股势力，他这边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开拓者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新奇的故事，容不得他半点分心。
    纵观地图，此时人类的开拓者们已经形成了五个规模较大的势力，天各一方却互有往来。枕风也注意到，他们中的两三个，也会和基地方面隔三差五地联系一下，不过相比之下，这五家之间的关系显然要紧密的多。
    初代探索者们拥有的一致理想似乎传承到了他们的每一个后代身上，以至于这五个新生的族群之间形成了一种坚固的友谊纽带。
    在基地开始分裂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探索者们又陆陆续续发现了世界上更多的原生种族。得益于族群体系的不断完善，这些信息大都被送达到了这些探索者从属于的那个新基地，于是类似这样的信息就时常在这五兄弟之间流通传递，相对应的，那些被发现的其他种族也随之在人类族群中一代代流传下去，不再成为人类探索史上不为人知的存在。
    枕风观察到，分裂出的右势力在这段时间里多次向这五个较大的探索者营地派出使者，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快让他明白了使者们一次次拜访的目的。
    这五方势力中的三个，在信使抵达后便立即派出一拨军队前往右势力大本营，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剩下的两个似乎还在观望着，分析现今的局势，以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决定。
    他还注意到，在右势力寻求探索者帮助的时候，敌对势力显然也没有闲下来，他们也同样派出使者拜访那些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外出探索的同类，枕风猜测他们此行并不是为了寻求外援，更可能是游说探索者们不要为右势力提供帮助，因为没有任何一方派兵援助他们，而且正是在双方使者都拜访完毕之后，那两股势力才决定暂且观望。
    于是，数百年来除了写写信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往来的两拨人——基地和探索者，因为战争而再次联结在一起。此刻地图上除了五个较大的探索者营地之外，还存在着成百上千流浪在世界各地的小黑点，他们继承着仙人的遗志，继续探索着世界上仍被迷雾笼罩的区域。
    但现在枕风不得不忽视时时刻刻都在不断涌现的新发现，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两个原初势力的战争上，很显然，即使是那两个到目前为止无动于衷的势力，也无一例外被卷入到了这场风暴之中。
    枕风有种预感，这场战争的结局不仅会影响分裂成两半的基地势力，而且会深深改变人类现如今各个族群之间的关系。
    有了外部的援助，结果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对千里迢迢派兵攻城的左势力来说，将会是他们根本无力承担的一种结局。
    他们总会给站在上帝视角的人们带来惊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战争的最终阶段，双方终于都使出了各自最后的王牌。
    艾露儿一直关注着的潜伏者，终于动了起来，他们策反了城中不少人，在某次外面进行轰轰烈烈的攻城战时，忽然揭竿而起，在城内大开杀戒。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群人爆发出的能量非同小可，短时间之内让措不及防的守备军数量大大减少，城中原本一团浓厚的黑影被迅速稀释，战争的天平又朝进攻方慢慢偏移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让艾露儿大吃一惊，战争已经接近尾声，而此时左势力的大本营附近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团黑影，数量比起前线的军队来说只有十分之一不到，但相对应的是，此刻他们面对的几乎是一座空城，物资和人员的不间断输送让这座主城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又一次的反转，瞬息万变的局势已经容不得艾露儿去思考这只军队究竟是如何凭空出现的，只见他们不费吹灰之力闯入城中，迅速消灭了城中仅剩的防守势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对方主城。
    这波绕后偷家的操作让艾露儿直呼内行，当后方起火的消息传到前线战场上时，结局才算是真正没了悬念，国王都被生擒俘虏，再打下去显然没什么意义了。
    不清楚具体经过了多久，这场百般曲折的战争最终以右势力的完全胜利而告终，结局既不是右势力基地被占领，也不是以左势力无奈退军而落幕。
    现在想起来艾露儿仍不敢相信，最后的最后他们竟然还留着一张最最致命的王牌。她甚至想象得到当时宫殿里国王那仿佛活见鬼的表情，也许他那时候正在和一众大臣，围坐在偌大的地图上谈笑风生，信誓旦旦地向手下的官僚将军们谈论着他伟大的战略布局，嘲笑着他的对手竟然对城中潜伏已久的间谍还毫不知情。
    就这样，国王在活见鬼似的惊愕中被冲进来的士兵俘虏，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群龙无首的军队瞬间崩塌。
    兵败如山倒，原本的国王再次成为人类族群的最高统治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左、右，再次臣服于他的王权之下。
    真正让艾露儿难以接受的是，从始至终一直都以受害者身份出现的防守势力，竟然早就在敌人的基地旁边埋伏好了一众军队，这张直接改变战争结局的王牌让她猛然醒悟，翻翻转转的剧情也许早已成为定数，看似轰轰烈烈的战斗更像是井底之蛙的垂死挣扎。
    她想起了那场和解谈判，双方同时向后迁移，而雄心勃勃的左势力悄悄派兵越过边境，从那时起就开始着手准备之后将会爆发的战争。很可能就在同时甚至更早，右势力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派出军队埋伏在对方主城之外，等待机会一举拿下。
    惊叹于双方一次结一次的战略布局，艾露儿不禁想象，如果她是某一方坐拥王权的领袖，可能早就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了吧。
    枕风的预感在不久之后就得以应验，战争的结果不仅是人类族群重新统一，一手掌控全局的国王显然还有更大的志向。结束没多久，尚未恢复元气的基地就再次集结军队，浩浩荡荡出城进军，路径正对着的恰巧是一处探索者营地。
    他顿时明白了国王心中的想法，曾经他向这五个探索者势力寻求帮助，三方都派遣了或多或少的将士予以守城，而剩下的两个一直在观望，无动于衷。时至今日，国王必定是来向他们兴师问罪的，虽然大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可对于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打过仗的探索者们来说，这样一支残军仍然是一股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这次的讨伐没有什么悬念，国王的军队所向披靡，很快便拿下了这两股探索者势力，班师回城。其他的三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曾经的无数封书信和无数次的谈笑风生，在刀剑和铁蹄下荡然无存。
    枕风手心不经意间渗出冷汗，暗自感慨于这位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国王。
    通过这件事情，枕风意识到在这位国王的有生之年，剩下的三个探索者营地很可能也会被纳入麾下，这样一来，他就能实现千百年来人类的大一统，成为人类历史上永远无法被忽略的铁腕君王。
    最心惊胆战的一段时间终于过去了，大军凯旋之后并没有对剩下的三兄弟伸出魔爪，后者也因当初派兵援助的决定而庆幸不已。事实上他们派出的那些士兵以来数量就不多，探索者出身的家族，营地中本就没有多少人口，二来这些人的战斗力说实话也和基地的军队相差甚远，说白了他们的援助也许对战争的胜负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却为他们争取到了暂时独立的资格。
    一统之后，久经分裂与战乱的人族急需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放眼望去，在他们内部纷争的这数年时间里，生活在世界另一端的兽人族群一直在繁衍发展，势力面积也随之越来越大，呈现出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与之相比，刚刚平息战乱的人类族群这下差距更大了。
    这次战争让枕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不论走到多远，多长时间未曾谋面，当发生这种规模巨大的群体事件时，族群中的所有个体都会被无一例外地联结起来。
    其实当右势力向他们派遣使者求救时，枕风设想如果自己是当时探索者的领袖，大概率也不会贸然出兵，毕竟双方都心知肚明，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都没有什么往来，探索者和基地在很久之前就实际上成为人类中的两个部族。
    接下来就是人类重整家园，安心发展的时间了，艾露儿利用这点时间细细回味着整场战争中的诸多转折，枕风也将视角重新转回到探索者那边去，期待他们发现世界上更多的原生种族。
    被征服的那两个营地依然履行着他们的主要职责，作为驿站为奔波在各地的探索者们提供休息的地点和物资补给，只不过统治阶层被清一色的换成了国王的心腹将领，城中到处飘扬着基地的旗帜。
    族群不断发展壮大，无数探索者传递回来的信息让人类王国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愈加清晰，更多的奇异种族被写入到各种记载的书录之中，利用一页页纸以及上面的字迹传承下去。
    一切仿佛又回到正轨，就在两人都聚精会神关注着场上的变动时，地面突然猛的震动了一下，对那些生活在上面的黑点来说，滔天的沙土瞬间淹没一切，千百年来衍生出的文明全部都毁于一旦。
    两人惊讶地张大嘴吧，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中间的萨满老者。
    “做上帝的感觉是可怕的。”后者又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挥一挥手，如梦初醒的三人和他一起，又回到了他们刚刚一直在观察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