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修行者》第五十二章 神碑

    怪石林立的小路中，半路杀出的一队人全部黑衣蒙面，为首之人冲着被抬的老者深施一礼，“在下知道您是谁，我家主公只是想见见您，绝无恶意，您看这一路我们也没有步步紧逼。”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完全不像是一个追赶的人该有的口气。
    老者长叹一声，说道：“我躲着你，不是怕你，而是实在不方便出手。”
    “本就无需出手，我家主人与您无冤无仇，只需您赏个脸，见上一面便可离开。”那领头人再次拱手应道。
    “你主人是谁？”老者连同轮椅已经被放到地上。
    “我主人是谁，这我不能和您说。他来前嘱咐我，见到您，就和您说三个字，天缺角。”
    老者瞳仁骤缩，顿了顿才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家主公也知道，想见我，来我府中便是。想让我去他那，恕难从命。”
    “如此便得罪了。”
    说罢他便大手一挥，他身后的人瞬间冲向老者。
    他们身法十分奇特，出手极快，一击不中也不追击，只是向其他方向上的护卫刺去。
    他们攻击的方式出其不意，出剑速度越来越快，老者护卫本是占据优势，十息过后竟然连连败退，每人身上都出现大小不同的伤势。
    老者一开始还在惊讶于黑衣人们的武功招式，转眼间便看到自己的人落入下风。他轻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支毛笔。
    老者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声一喝：“夺！”
    轰！
    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霞光，速度之快就连时光都没有看清楚，声音更当真称得上震耳欲聋，所有在场之人全部都经历了短暂的眩晕。
    然后，一道无形的光壁挡在黑衣人身前，令他们难进一步。老者手指挥动，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老者手中的笔尖射出，眨眼间便将那群黑衣人击飞。
    领头的黑衣人站起身，擦擦脸上的沙土，苦笑道：“原来，离开神碑，您也能使出这等力量。”他又一次拱拱手，“今日得罪了，多谢您手下留情，小子这就离去。”
    说罢他领着人没入石林中，消失不见。
    借力打力的合击方式，劲道不足但速度奇快，时光见过这种路数的功夫，与那日刺杀将军的路数相同。
    他轻挪步，本想追上刚刚那伙人问个清楚，便有一道苍老的声音直接钻入他耳中：“小娃娃，不要躲着了，你也想请老夫去你那里坐坐吗？”
    时光表情一僵，挑挑眉，从怪石后面走出，笑道：“我只是路过，并无恶意。”
    老者打量一眼时光，想露出慈祥的笑容，可脸上的伤疤一动，怎么看都是一脸狰狞。说道：“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元气波动，你是世外之人？”
    时光一惊，心道这老者什么境界完全看不出，自己元气特殊，连那肖霄都感受不到，他是怎么知晓的？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脱口而出。
    “哦？看来你对世外之人颇有微辞啊，你就不怕我来自山中宗门？”
    “刚才我见你对待手下的方式，可不像是山中之人对待百姓的样子。而且放任手下在眼皮子底下受伤，也和我见过的山中之人不同。况且，刚才见你出手后，我觉得就算你要对我出手，你也留不住我。”
    老者微微一怔，没有在意他的狂言，笑道：“嗯，心思缜密，可惜了，要不然说不定是个好苗子。老朽伏碑，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时光，”简单两个字，算是介绍，“你认识刚才的人吗？”
    “只是有一点猜测，应是与执徐国的上柱国有关。”老者摇摇头，声音不急不缓。
    上柱国便是神将的上级，执掌中庭三神将的兵权，可谓各国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皇权之下能有此等人物，此等地位，这一直令时光很困惑。难道这种人的存在，不会让皇帝寝不成寐吗？
    “您知晓这等事，您是中庭之人？”见此人并无恶意，他便换上了敬称。
    听到时光改了称呼，老者不禁哈哈一笑，说道：“如你所见，我身份有些特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身份更在上柱国之上。”顿了顿，见时光没有反应，他接着道：“这次离开中庭主要是寻找一个可以培养的接承人。”
    说这话时，老者眼中发出两道光直射时光。时光沐浴在刺眼的霞光中，顿时体内元气疯狂翻涌，仿佛要喷薄而出，最后在体内凝成一副盔甲。
    更令时光匪夷所思的是，他识海中的地图光芒大盛，竟将那霞光吸收大半！点亮了整个地图上南边的一角。他抬头望天，开启混沌眼，甚至能隐隐看到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则！
    “你？你竟然能吸收这股力量？”老者腾的一声站起，拉扯着自己的胡须，盯着时光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奇怪，闻所未闻啊闻所未闻。”
    “可惜啊可惜，你没吃过什么苦......”老者终于停下脚步，皱眉摇头叹息道，他中间甚至跺了两次脚。
    没吃过苦？时光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因为身上没有像他一样的伤痕？时光想起了修炼时那钻心的痛，撕心裂肺的痛，随即摇摇头不再纠结。
    老者从时光的表情里看不到渴望，看不到失望，只看到了些许迷惑，说道：“你的谨慎，心性还有体质，都是我平生所见最适合做我继承者的人，可惜你没吃过大苦头，不合我脉规矩啊。”
    “老人家，哪怕我全都合适，我也不会做您的继承人。我只是好奇，需要吃什么样的苦，又为什么吃苦？”
    正在此时，老者身边被称为阿郎的护卫，刚刚包扎好身上的伤，来到老者身前微笑道：“大人，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我看这位小兄弟也要赶路。”
    老者连忙说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们边走边说。”他转头对着时光道。“刚刚的力量，我无法长时间动用。”
    “那您坐着轮椅就可以了，不用在意我。”
    众人向来时的反方向走去。时光不说他要去往何处，去做什么，老者也不多问，坐在轮椅上，自顾自地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你可能也猜到了，我并非是修行者，我只是可以借助某种神秘的力量，施展一些大神通罢了。”
    “刚刚那伙人的主人，可能不是不知道你在外面可以出手，他只是在赌，你会选择不出手。”时光沉默片刻，说道。
    “哈哈哈，有理有理，十分有理。”老者的声音陡然提高。
    “那这力量......”
    “我四岁时便父母双亡，被一个老乞丐收养。那时候几天才能吃一顿饭，平时都是靠老乞丐跑去人家里抢一些泔水回来吃。没错，泔水还要靠抢，因为不只有他一个乞丐。几个月后，老乞丐害了一场大病，再也没有能力去抢泔水。终于在一个饥寒交迫的晚上，他把注意打在了我的身上，他要吃了我。”
    时光很想说一句，这虽然苦，但却不值得拿来做选继承人的标准，因为大荒年里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出于礼貌，他终究很是没能说出口。
    “万幸，那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当地还算富有的人将我救下。从此我便照顾陪伴在他刚出生的儿子身边，成为一个小书童。可惜好景不长，大荒年之下，所有身处贫苦之地的人都命运无常。仅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收留我的人家便在一场大火中全部丧生。我这一身的烧痕便是如此来的。”
    听到这里，时光微微点头，算是认同老者所说的痛苦，却更加迷惑了，这些和继承人有什么关系？
    “自我出生起便在这样的日子里摸爬滚打，这样的遭遇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终于在我十九岁那年，我从赤奋若最北边一路要饭到余杭，被一名老人选中送入了中庭。”
    “你以为这就完了？”看着时光一副了然的样子，老者笑笑，接着道：“去到中庭后我进入官场，一路平步青云，不到三十岁便权倾朝野。可几年后皇帝莫名其妙将我贬为庶民。”
    “又吃了几年苦，送我入朝的老人再次将我送进官场。这一次我更加沉稳谨慎，用了二十年才拥有曾经的官职。依然是好景不长，两年后我受奸人构陷弹劾，含冤入狱，天天受刑。如此来来回回，我在这官场上沉浮数次，期间有两年甚至连皇帝都忌惮我三分。”
    听完这一番话，时光终于有些动容了。他难以想象，从泥潭之下爬到山顶，又从九天被打落至尘埃，如此反复数年，这个人最终会是什么样子。
    “这......这都是对您的考验？”时光轻声问道。
    “是啊，一开始我也会这么猜测，可是数次徘徊在真正的生死边缘，让我明白了。那不是考验，那是筛选！像我这样的人其实百年来有十几人，我们这些人都是那老人挑出来的继承人选。在那种官场中得意又失意、权利的掌握又失去中，老人终于能够万无一失的选出一个真正懂得人间疾苦，为国为民，不贪恋权利的人，那就是我。”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继承他的能力？”时光看着老者，笑了。
    “没错，只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掌管它——神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