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圣》第291章 相忘江湖相忘湖

    高耸巍峨的凤翔山下，坐落着一座外形奇特的山谷，从空俯视下来，有如一只等待翱翔九天的凤凰，而且每当山风吹拂之时，还会发出阵阵凤凰鸣叫的声音，鸣凤谷之名，自此由来。
    鸣凤谷西北，有片清幽岑寂的小湖，名叫相忘湖。
    湖里，几只白鹅正在竞相追逐，嬉戏玩闹，颇有一番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的应和情景。
    一个白衣女子挽着篮子，轻步走来，洁白的长裙，披肩的长发，明眸皓齿，肤白胜雪，竟是一位天生丽质的美貌佳人。但见女子素手放在唇边，发出一道清亮的嘴哨声，湖中的白鹅似乎特别熟悉这个声音，纷纷转过长长的脖子，划水奔了过来。
    女子抿嘴轻笑，从篮子里面拿出几棵青菜，陆续喂给白鹅。几只白鹅争先恐后地抢着啄食菜叶，欢快地嘎嘎直叫。
    女子望着这些抢食的白鹅，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舒馨笑意，仿佛特别沉浸这样清静闲适的生活。
    过了半晌，一个年约五十出头的男子，脚步匆忙地跑到湖边，见着女子，急切地喊道：“小仙，大事不好了。”
    女子闻声，转头看来，清声问道：“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喂鹅的女子，正是鸣凤谷的凤小仙，而这个男子则是她的父亲，鸣凤谷谷主凤翼。
    “听闻荆阳王家的那个魔头王若离，当年没有死在丹青草庐。”凤翼的话里，满是震惊，“他回来了！”
    “什么？”凤小仙闻言，明亮的星眸里面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欣喜。
    “王若离不但没死，而且修为奇高，更是成了大宋仙朝的离侯。”凤翼一脸惊惧地接着道，“听说率军攻回荆襄，血洗了当年有过仇怨的所有势力，残暴血腥，冷酷无情，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怎么会变成这样……”凤小仙听着，心中不大相信，嘴里絮絮地念道。
    “如今整个荆襄国，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王若离不但屠戮了桓家、司马家、荆襄王室，就连清虚门、凌云派这些修真门派都没放过，实在可怕。”凤翼畏惧地说道。
    “当年仇怨滔天，王若离兴师回来复仇，自然不会放过。”凤小仙轻声道。
    “不仅仅事关仇怨，据传昨日在清虚山脉发生大战，数十万人命丧王若离大军的屠刀之下。”凤翼心中惴惴，“小仙，你说王若离这般杀戮成性，会不会将荆襄国内的大小门派全部拔除？”
    “父亲多虑了，王若离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做事自有章法，断然不会做出那种肆意屠杀无辜之事。”凤小仙脸面微涨，辩声说道。
    “为父就是担心，万一王若离会对我鸣凤谷不利……”凤翼犹自担忧。
    “父亲放心，王若离不会的！”凤小仙急声打断，解释道，“再说，当年身在荆襄学宫的时候，小侠和他的私交不错。”
    “对对对，还有小侠的关系在，为父这就找小侠问问。”凤翼闻言，心头稍宽，急急忙忙地找
    凤小侠去了。
    凤小仙转过身来，见到几只白鹅得寸进尺，已经跑到篮子旁边，争着啄食篮子里面的青菜，却是无心理会，呆呆地望着相忘湖水，怔怔出神。
    几只白鹅吃完青菜，游回湖里，戏水，追闹。
    凤小仙用手轻轻地舀了舀湖水，激起几圈漪澜，嘴里微语：“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殊不知何时归期，亦不知何处归往，更不知今生的你我，是否还有相见之日……”
    “凤小仙！”湖畔，传来一道金属相击的难听声音。
    凤小仙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白发的身影，竟是不知何时，站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湖畔。
    “你……你是王若离？”凤小仙依稀记得当年那个拼死搏杀的白发青年，见着眼前之人的模样，不禁有些怯怯地问道。
    “是我。”王若离沉静地回道，刚刚听到凤小仙不经意间的轻语，让王若离心里十分讶异，莫非当年凤小仙喜欢自己？可是自己明明与她相交不深，甚至没有多少交集，实在琢磨不透女子的心思。
    “恭喜你，手刃仇敌，报了多年以来的深仇大恨。”凤小仙俏脸一笑，装作欢喜道。
    “重回荆襄，只是复仇之路的开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王若离坚定地说道。
    “没有关系，短短七年时间，你已踏入灵境，实力高强，将来只会更好。”凤小仙憧憬着道。
    “你的修为怎么仍然停留在煅基期？遇到什么变故了吗？本侯可以帮忙……”王若离有些疑惑。
    “不……不用。”凤小仙有些慌张地拒绝道，“多谢你的好意。”
    “本侯此来，想要当面感谢，谢谢你当年将我的家人入殓安葬。”王若离轻叹一声，郑重地道谢，“这份恩情，本侯感激于心，终生不忘。”
    “举手之劳，小侠也有帮忙。”凤小仙鼓起勇气，看着王若离，询声问道，“我可以唤你司命吗？”
    王若离闻言，有些惊讶，自己一直以为荆襄国内，除了箜篌阁中人，无人知晓自己就是司命，没有想到凤小仙竟然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司命？”王若离迟疑片刻，镇定地问道。
    “当年你在我脸……”凤小仙说着，脸颊微红，继续道，“自从未阴山大变之后，荆襄国内再也没有司命的事迹踪影，我便猜测，你就是司命。”
    “谢谢你！”王若离心绪感动，“让我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有一个人记得曾经的那个司命。”
    “这个自然，只是你现在变了模样……”凤小仙看着王若离脸上带着黑铜面具，关心道。
    “音容俱毁，那个他，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他。”王若离看向凤小仙，直截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一不留心便会坠入牢笼，不可自拔。”凤小仙摇了摇头，情绪激动，“没有开始的结束，让人终生难以释怀。”
    “过往的甘泉
    已经干涸，那些是是非非，终究一去不复返。”王若离感叹一声，看着凤小仙，“不妨放弃执著，相忘于江湖。”
    “这些年来，我也想过放下执念，可是，始终不知怎么拿起，如何放下……”凤小仙有了哭腔。
    “累了，就是一种放下。”王若离决然说道，眼里透着一丝薄情寡义。
    凤小仙克制不住，捂着口鼻，轻声抽噎。
    “看剑！”后方，刺来一道冷厉的剑锋。
    王若离没有转身，而是食指轻动，后方的剑锋顿时一个反弹，引得偷袭之人往后跃开。
    偷袭之人是个风华正茂的青年，见得自己的偷袭被人无声弹开，心神狂震，连忙身形掠近，来到凤小仙身前。
    “小侠，闪开。”凤小仙轻声说着，示意弟弟让开。
    “不要，姐姐，现在换我来保护你，我绝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凤小侠虽然心头震恐，但是依然牢牢地护在凤小仙身前，一脸戒备地看着王若离，“你是何人？竟敢欺负我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呵呵，小侠，一别七年，看来大有长进，修为也没落下，已经踏入丹元三化了。”王若离上下打量凤小侠，欣慰地呵笑道。
    “你……”凤小侠闻言，更加惊讶地望着王若离，言语犹疑。
    “小侠，他是王若离。”后面的凤小仙出声解释道。
    “你是老大？”凤小侠听到姐姐的话语，脸上又是惊喜，又是难过，充满了复杂之色，“老大，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王若离淡定地说道。
    一语未毕，凤小侠一个箭步，一把抱住了王若离，哭得稀里哗啦。
    王若离没有想到凤小侠这么大个的男人，竟然这么容易哭鼻子，不禁有些不知所措：“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不管，我就是要弹！”凤小侠不容分说，任性地嚎道。
    王若离望了望凤小仙，两人脸上都是一般无二的无奈。
    多年之后，再次相逢，王若离和凤小侠两人坐了下来，诉说着这些年来的遭遇，颇有一番岁月沧桑，世事变迁的感慨。
    凤小仙则是文静地坐在旁边，偶尔提个问题，插上一句。
    三人一坐就是大半下午，等到再次起身，已是日渐薄暮。
    王若离心怀大定，见着凤小侠修为大进，日子安定，将来接替鸣凤谷主之位，想必会有一番不错的作为。
    临别之际，王若离偷偷看了一眼凤小仙的神色，心内暗叹一声，转身御剑升起，朝着长空飞去。
    凤小仙心下有些伤感，眼角渗出一点晶莹的泪光，痴痴地望着王若离远去的白发身影，一如七年前在红枫山上一般，愈发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或许，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不知所终，倏忽而逝。
    与其无始而无终，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