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贤贵妃月祭后,慕容昭开始每日清晨去太后、皇后宫中请安。请过安,便自皇后处同五皇子、十三皇子结伴去弘文馆进学。直到午正,才会下学返回弘文馆。用过午膳,又要去宫中马场练习骑马射箭。
这日黄昏,杨柒柒带着绿娥在书房收拾笔墨。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出去一看,方瞧见慕容昭被人抬着进了殿门,他灰头土脸的躺在那里,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手臂的一截衣袖残破不堪,有鲜红的血从里面潺潺渗出。脸上也有一块儿擦破了皮,样子看着异常狼狈。
如意瞧见这幅样子,急的直掉眼泪,哭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您!”
安良苦着一张脸,眼圈儿红红的,脸颊还有几个指印儿,哽咽着说不出话。几个年纪轻的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如意拉着安良问话,安良却哭个不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嘶,”慕容昭一开口,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静声道:“我没事的。”
乔内司沉声斥道:“别都涌在这儿,做你们自己的事儿去。”她说着,又问安良道:“可叫了御医?”
安良哽咽道:“太子……殿下……已经让人去请了,约摸,很快……就过来了。”
乔内司瞪了他一眼,道:“快把殿下抬进内殿,去打热水,给殿下换衣裳。”
众人得了吩咐各自散去,杨柒柒将手中的一盆墨兰递到绿娥手里,立时就往外走。乔姑姑忙叫住了她道:“你做什么去?”
杨柒柒道:“殿下是从宫里演武的马场回来的,都已经这么半天了,御医也没到。我想去太医署,请上回在掖庭见过的谭医士过来瞧一瞧。”
如意听见这话,立即反对道:“殿下都已经疼成这个样子了,你竟然放着御医不去请,去请给掖庭罪女瞧病的医士!你是成心不让殿下好过!”
杨柒柒根本不理她,转头就走。如意急的追上去就要拉她,预备教训她一通。乔内司看见这情景,厉声斥道:“如意!快放开,让小七赶紧去。”
如意脚步猛地一滞,难以置信的看着乔内司,激烈的反对道:“乔姑姑,您可是皇上送到殿下身边当差的人,殿下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怎的跟皇上交代!”
乔内司目不斜视的盯着如意愤愤的眼睛,对杨柒柒道:“你只怕不认得太医署的路,你和绿娥两个人去,一路别耽搁!”
“乔姑姑,去太医署的路我更熟,我同小七女史一道去。”温瑶葭特意咬中了女史两个字,自告奋勇的领着杨柒柒出了武德殿。
如意瞧着这几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委屈,眼泪汹涌而出。当即回身打了安良一巴掌道:“让你好好照顾殿下,你做什么让殿下伤了!”
乔内司被她吵得脑仁儿痛,不禁喝道:“你有这力气,倒不如祈祷殿下平安无事。倘若有什么不虞,等皇上回来,咱们武德殿上下,谁都脱不了干系!”
如意眼中带着怨气凝了乔内司一瞬,便转身进内殿去瞧慕容昭。
不多时,太子身边的内侍带着御医匆匆赶来,御医瞧过后,只道无甚大碍。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又留了太医署的内监帮着慕容昭包扎伤口。
这御医刚走,杨柒柒与温瑶葭两人便带着谭医士回来了。慕容昭此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裤,伤处露在外面,仍旧鲜血淋漓,格外吓人。
谭医士也是头一次给宫里的主子看病,瞧着就格外紧张一些。乔内司见他束手束脚的样子,当即温声道:“这位大人,您只管照着寻常的看。”
谭医士木木的点了点头,细细的为慕容昭诊过脉,又向几人要了御医开的方子看。看过后,额上不禁渗出了细密的汗水,面白如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乔内司晓得事情轻重,除去杨柒柒外,将屋里的人都遣退了。
医士这才用袖子擦了擦汗,道:“殿下身上的伤是不轻,且要静养一阵。可这药,也用的太猛了一点儿。只怕殿下照着这方子用药,伤及身子根本,往后再难骑马弯弓了。”
杨柒柒无比震惊,不由望向高床上躺着的慕容昭。慕容昭好像没听见这话一样,仍旧面无表情。
乔内司没有半分的吃惊,只道:“请您重新开一张方子,”乔内司说着,转头吩咐杨柒柒道:“让安良自己去掖庭领二十个板子。”
慕容昭听得这话,不忍道:“乔姑姑,这不能怪安良!”
杨柒柒也有些犹豫,可她心知乔内司这样说,必有打算,但听乔内司沉沉的说道:“往后每两日请您来给安良瞧一瞧伤。”杨柒柒自然明白了乔内司的用意,她这是想让谭医士给慕容昭医治,却怕打草惊蛇。
这时间殿外忽地哭声大作,慕容昭的乳母陈氏在外高声道:“殿下,我的殿下!这是怎么了。”
杨柒柒开了门,如意扶着陈嬷嬷到了殿外。杨柒柒也不理她们两人,对着安良道:“乔姑姑的话,让你自己去掖庭领二十板子。”
安良此刻正跪在殿外,听见杨柒柒这样说,也不敢哭了。
陈嬷嬷咬牙气道:“不中用的东西,合该打三、五十个板子!护不了主子,打死都不为过!”她话罢,又瞪着杨柒柒,指着她道:“就是你做主去请下等医士给我们殿下看伤的?”
杨柒柒正要回话,啪的一声,陈嬷嬷的手掌重重的落在了杨柒柒的脸上。这一下极用力,打的杨柒柒耳朵嗡嗡作响,有些发懵。
便是后殿里外的奴才,也都被惊得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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