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斯卡》第八十七章 就这么挂了？

    
他慢慢地再次躺倒，梳理着心中的思绪，不行啊，我们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刚才的幻象不是什么好兆头，一个人只有到了绝望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些离奇古怪的感觉，那是一种潜意识安排的解脱，让人们摆脱掉此生的烦恼和忧愁，在快乐和祥和中慢慢地接近死亡。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激灵，忽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头却一阵眩晕，慢慢缓了好一会儿，他决定起来走走，毕竟就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
    他把吴奇慢慢放好，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天边已经微微泛白，他踱出了自己藏身的地点，走到了漫天星光之下，只见原野一片寂静，除了草还是草，微风下层层草叶形成了一片海洋，一拨一拨的波浪朝他涌过来，他的身旁是那几匹马，装备已经卸下来，那些马也一直在吃草，他看着，心想，你们多好啊，有草吃就行，可我们呢，恐怕只能喝风了。
    他爱惜地去抚摸那些马长长的鼻梁，那马而似乎也通人性，鼻子里不时发出秃噜噜的呼吸声，然后就使劲地蹭他的头和肩膀。
    聂海花看着这些精灵般的动物，心生感动，好歹还有你们陪着我们啊，要是我俩就这么孤独地死去，那太寂寞也太无趣了呀。
    有一匹白色的老马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慢慢地拿巨大的马脸去抵他的额头，轻轻地拱着他的脖颈，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在说话，看着他的眼光那么虔诚那么淡定，他也定睛地看着它，自言自语地说道：“怎么了，老伙计，你想说什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是吗？我也是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们自己要来的呢？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活受罪，现在，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你们是不是也该走了，我放你们回去，好不好？别跟着我俩这样的倒霉蛋了，不会有好结果的，去吧，去吧，你们自由了。”
    他说着，慢慢地把那些马身上的套索和缰绳全部解开，一匹一匹地拍打着那些粗壮的马脖子，在它们面前划了一个大圆圈，万分不舍地说道：“好啦，伙计们，该走了，外面的天地是广阔的，从此全是你们的了，走吧，都走吧，别回来了，好好地去当匹自由的马儿吧。”
    他说着鼻子一酸，竟似要哭出来了，赶紧使劲吸了下鼻涕，双手插在腰上，抬起头看着那些马笑起来，那些高头大马都在原地围着他转，他知道它们可能还不愿意走，就挥舞着胳膊，朝它们喊：“走啊，走啊，傻瓜们，还不快走？”
    那些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踌躇了几许，忽然一个个翻蹄亮掌，全身抖动，呼啦一下子就飞奔而去，朝着初生的太阳就跑了过去。
    聂海花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他使劲挥了一下胳膊，颓然地倒到地上，自己是爱马之人，没有那个习武的不爱惜战马，那是战场上你唯一信得过的好朋友，好伙计，是共同对敌时联系最紧密的亲人和战友，而他此时却不得不放它们走，因为，因为他知道，如果再这样干耗下去，他是一定会拿它们下手的，也许就从那匹最老的开始？这是他根本就不敢想像的离奇念头，可这念头一旦冒头，就疯狂地不可遏制地占领了他，可他又怎么下得去手呢？这些马是些神奇的生灵，有着它们自己的逻辑和认识，它们一旦认可了自己的主人是愿意誓死相随，不离不弃的，所以他刚才才那么决绝地赶它们走，他知道，自己放走了这些马就等于断了自己的后路，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绝不会去伤害它们，哪怕是为了什么大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他都不管了，反正已是将死之人，何必再造杀业呢？
    他就这样匍匐在地上好久，慢慢地才爬起来，伸手去摘那些野花野草，他将认得的几种全部放进了罐子里，捣成糊糊，一点一点地放进嘴里，艰难地咀嚼着，这些东西的味道很怪，有一丝甜香，还伴着些微苦，这是野生的植物粥，他也只能将就了，吃了些下去，感觉心神宁静了许多，就慢慢又去掏弄点，轻轻地去叫醒了吴奇，慢慢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还迷离眼神的吴奇，温柔地说：“小奇，来，你先吃点这个，海哥尝过了，好像还不错，稍微有点苦，可是你要乖，必须吃点才行，啊，听话好吗？”
    吴奇慢慢张开嘴，尝试着吞了一些，马上皱了皱眉头，但是看着聂海花恳切的眼神，就不想让他担心，咬着牙又吃了一点，喃喃地问：“海哥，这是什么呀？那么难吃。”
    聂海花笑了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悠悠地说：“这个呀，这是海哥的独家秘制，叫百花野草清心粥，专门给你这样爱哭爱撒娇的人准备的，吃了以后啊就不那么爱哭了，人也变得清清爽爽的。”
    吴奇无力地笑了，依偎在他的怀里，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了，也不答话，只是痴痴地看着他，低声喘息着说道：“海哥，我们是不是走投无路了？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吗？”
    聂海花赶紧一把抱紧了他，不再说话，眼泪忍不住溢满了眼眶，他使劲地轻轻摇晃着身体，只把他抱得紧了又紧，吴奇的脸被埋进他的怀抱里，也是一言不发，他此时的内心反而是极其平静的，能和海哥在一起就好，管它是生是死，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天光大亮，他们慢慢地起身，收拾起地上的东西，那些装备里有战衣、铠甲、武器和那些书帛，水袋也几乎空了，至于吃的早就没了，他们两个慢慢地互相看了一眼，无声地笑了一下，此时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他们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去做就是了，即使就这样到了最后一刻。
    可是就在他们二人刚刚背好行装准备上路的时候，奇迹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