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之云娘小传》36.一生起伏无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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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生带着邵云去了茶楼。
    说是楼，可其实是个极静雅的小院子，也不知道有几进，穿廊过院，就是一个大大的花园子，一人多高的花树满都是盛开的鲜花，花间点缀着几间小小的亭子。
    地上有碎石子铺出的渠沟，时不时三五条小花鱼一摇尾巴，溜到水中种得水莲花叶下。虽是初夏，却清凉异常。
    伙计带着两个人走进了假山后的一座小亭子，笑道：“姑娘瞧瞧可还满意？对着满院子花，喝喝茶，吃吃茶点，说说私房话，再好没有了。”
    媚生和邵云自然满意，媚生发了赏钱，又点了茶水，就让伙计去准备了。
    因还在等茶水端上来，不方便说太过私密的话题。邵云就左看右看，笑道：“若是不说，我都不知道这里是个茶楼的，瞧着跟个大户人家的宅子似的。”
    媚生笑道：“这你还真看对了，原本还真是个大户人家的宅子，转做茶楼，还是这三五日的事呢，还不大怎么有人知道这里。”
    见邵云好奇，媚生就笑着说道：“咱们这里的大户人家，除了做官的，倒十个里头有八个是卖盐的，这户宅子，原来就是个盐商人家呢。”
    邵云笑道：“那这里是花园子改的了？若说是这三五日才开张的，那花树必定是原来的，他家倒是会养花，开的这样艳丽。”
    媚生冷笑了一声，说道：“不错，只不过他家养花的法子，有些伤阴德！”
    邵云听完不解，这养花嘛，最多就是养不好，怎么还伤了阴德了？笑问了一句，“难道他家花还吃人不成？”
    媚生脸上依旧是那冷冷的笑容，“你还真说对了，他家的花吃的还真是人。这家的夫人极刻毒，偏偏老爷又不安分，时不时就要往家里买上几个人。夫人倒是不拦着买人，可这买回来的人，过不来多少时候，就死了。人一死，就埋在这花园子了，花树得了肥料，自然长得好。”
    邵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站立了起来。扑鼻的花香浓郁，朝着人没头没脸的扑着，想要躲都没个地方可躲。顿时坐立不安起来，站起来急道：“你怎么把我领到这么个地方来了，咱们快走吧。”
    媚生跟尊菩萨似的，纹丝不动，挑眉看了邵云一眼，“怎么？害怕了？”
    邵云见媚生不动，知道她找这么个地方必然是故意为之，一咬牙，又坐了下来，“怕是怕，不过横竖最多不过是闹鬼，大不了弄死我，我也变成鬼，跟她对打！”
    自从她自己穿越了，就再也不敢坚持无神论。
    媚生瞧着她分明吓得一双眼都飘来飘去的四下里乱看，满眼都是戒备，偏偏嘴里说得硬气，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却是笑了一声之后，随即又是一声长叹。
    “你家有个原先叫影薇的，你见过没有？”
    “见过，说是卖给了……”邵云点头，突一下瞪大了眼，“就是这家？”
    媚生点头，说道：“说起来，也是一桩奇闻了。”当下，就细细说给邵云知道。
    原来新帝登基，虽然没得了整个天下，可丽水这一带就在新帝的势力范围之中。那自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各地的方面大员都纷纷换过了。如今丽水的顶头长官，换了一个姓钱的大人。
    这位钱大人一到任，本地的富商难免要去巴结一二。细细打听了钱大人的爱好，才知道这位一不爱权二不贪财，独独有一样爱到了心坎里，那就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人啊，就怕他没癖好，只要他有癖好那就好办。于是，这姓连的盐商也来不及各处去采买，就在家里挑了几个容貌出众，性情柔顺的，打包送了过去，其中就有影薇。
    却说也是人各有命，影薇一送过去，就入了钱大人的眼，当天晚上钱大人就歇在了她房里。
    钱大人是北方人，何曾见识过南方佳丽的柔情似水，加上影薇又是个爱读书的，谈吐又清雅，把个钱大人迷得差点丢了魂。开始还以为是人家家里出来的，说不得贞洁的话，难免有些美中不足。
    谁知道晚上一试才发现，影薇竟是真真的女儿身。床笫间娇羞婉转，有个不胜之态。钱大人是老行家，自然看得出来真假，顿时喜不自胜，把个钱大人乐的见牙不见眼的。
    头天还是丫头，第二天就光明正大的摆了酒，正室夫人亲自给影薇插了根簪子，竟然是正正经经的做了豪门贵妾了。如今在钱府里，谁见了不得低着头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姨奶奶。”
    偏影薇性子淡薄，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到钱夫人房中服侍。她原来是服侍过徐芙的，规矩严整，进退有据，既恭敬又柔顺。退下来就是读书看花，日日安安静静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欺负人。府里人给她行礼，她还还个礼。引得上下一片赞誉，连钱夫人都说她是个极难得的。
    钱大人打算重赏这连姓的盐商，想着要影薇承他这个情，谁知道刚告诉了影薇，影薇哭着就跑，拿头就要往墙上撞。口口声声喊着不要活了。
    钱大人从不知道影薇竟还会撒泼，吓了一跳，连忙抱住了。影薇把在连家怎么受气、挨打、罚跪、不给饭吃的事一件没落下，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末了眼睛红红的拉着钱大人，“你若真心疼我，就替我出了这口气。”
    钱大人此时爱影薇爱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见她身子瑟瑟而抖，依偎在自己怀里，要自己替她出气，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从来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这钱大人按着心要针对连家，连家还能有个好吗？当天铺子就被查封了个干净，草菅人命的事也翻腾了出来，逼得连家连祖宅都卖了走关系。
    邵云听得怔怔的，说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怎么不知道？”
    媚生奇道：“你整日在屋里，谁告诉你这些事去？”
    邵云突然转头，看向了一片片开得灿若云霞的花树，想来那个叫雨铃的女孩子，也是被埋在了这里吧？
    风动花树，朵朵鲜花在风中摇曳着，远远看着都与笑脸相似，粉嫩粉嫩的，那些地下的亡魂，知道连家破家的消息了吗？
    花香入鼻，倒是觉得没那么让人惊恐了。
    邵云正想得入神，猛然听见媚生在叫她，连忙回头，才听见媚生说道：“我刚才问你呢！那个影薇跟你家映露最好，你知不知道？”
    邵云摇了摇头，媚生叹了口气，又说道：“你在家加些小心，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想来映露早晚也要知道的。”
    邵云点头，媚生见她又低着头开始想，就站起身来，“这么半日了，茶水怎么还不送来？我瞧瞧去。”
    媚生一走，邵云也就站起了身来。云娘一直贴身守着雨铃送的璎珞，邵云穿越后，也没敢放下，此时从袖中掏了出来，挑了棵开得正艳的花树，挂在树枝上。
    双手合十，低声祝祷，“雨铃姑娘，虽然我不认识你，可这幅身体却是你最好的姐妹。我就借这身子为你祈福，愿你好处托生，下辈子再不要这样坎坷委屈了。”
    说着说着，就觉得双眼不由自主的滴下泪来，一滴滴滚落，止也止不住。
    她这里低头拭泪，就听身后有个清朗的男人声音，说道：“你是受了委屈吗？怎么藏在花树里哭？”
    邵云一回头，男人也怔了怔，眉头微皱，“姑娘，我们哪里见过？”
    邵云却顿时想了起来，这吧就是在落花庵遇到过的那个“知错就改”嘛？当下懒得理他，绕过他，径直回到了自己坐的亭子里。
    尚天泽见邵云脸上犹有泪痕，双目微微泛红，行动间如同弱风摆柳，只觉得越看越眼熟，但她遮盖住了容貌，总不好上去掀开人家盖脸的帕子来看模样。
    一转头看见刚才她站过的地方，花枝上悬了个璎珞，想了想走过去把璎珞摘了下来，回头去喊邵云，“姑娘，你落了东西了。”
    邵云原本就不想要那璎珞，随口说道：“我不要了。”
    不要了？尚天泽低头去看手中的璎珞，见做工精细，显然是精心编制的。难道就因为自己碰了碰，就不肯要了？
    好烈性的女子……
    可她如此厌弃自己，又让人心里不大怎么舒服。想要挂回去，要不要随便她。偏偏听见同来的一位在喊他，“天泽兄，那花可化不成佳人，还不过来？”
    尚天泽答应了一声，随手把璎珞收入袖中，快步而行。
    邵云这里擦干了泪痕，媚生气鼓鼓回来了，拉起邵云来就走，“我们走！”
    邵云不明所以，媚生一边拽着她走一边说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那群人了，不够人生气的！”
    邵云昏头涨脑的被拽回了马车里，媚生摔下车帘，才气鼓鼓说道：“你不知道，我最厌一个恶客，谁知道他今日也在这里请客，见了面又要寒暄，快快避过了才是。”
    邵云问了一句，“是怎么回事？”
    媚生烦乱的摇手，“说他做什么？横竖那人不是个好东西！”
    邵云更加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