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帝仙传》第268章 五十一章此恨——为天所弃

    
    次日清晨，山色空蒙，雾霭薄岚遮在座座群峰间，好似乳白色宣纸临摹描红铺在错落有致、清奇秀丽的字里行间，
    晓烟未散，旭日便仿佛经过一个长夜的等待再也等不及从云海中先浮露出半个红红的脸来，飞来神峰天一至清莫高峰顶上晨钟撞响,
    浑厚隆重悠远绵长的钟声如醍醐灌顶般，将连绵起伏、层峦叠嶂的林间宿鸟惊醒，晨曦柔暖象千丝万缕深遂的“目光”刺透射进苍翠的黛色里，投影在密林地面上，洒下斑斑点点如昨晚露珠湿了一地的似水柔情。
    九峰中的凌云阁弟子急急起床洗漱，匆匆赶到山下留芳斋用过早膳，再一队队成行成列如群羊上山般进入石窟明心洞内做功课打坐筑基,
    凤麟不紧不忙随着众人的步伐走着，他望了望九峰九百名弟子登石窟明心洞的壮观景象，却心内感叹道：“真象一群群任人驱使的牛羊，只不过用的不是有形的鞭子，而是以无形的名利之鞭！”
    不过他旋即释然了，因为来到山里看到清泉他无疑是最快乐的了，倒不是儒家所说的智者爱水、仁者爱山的那种，而是一种生于兹、长于兹自由天性的快乐！
    他来到那个刻着他名字的明心洞前，两侧照例是一幅对联——
    上联：为何来此
    下联：来此何为
    横联：色即*是空
    他看了看，嘴角边扬起，放任不羁地一笑道：“假道学！”，他正想进洞，突然看到远远的有一只苍头白毛的老猿跳跃过山涧，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向他奔走而来！
    “咦！是苍雪！”，瞬间那被他称作苍雪的猿猴来到他跟前，手里比划着，嘴里咿咿呀呀象是在对他说着什么，凤麟当然听得懂它的话，他通晓所有飞禽走兽的话，哪怕不会发声的兽类，
    他听了苍雪的述说，心里阴沉，脸上凝重，接过苍雪递过来的手里那包东西，他闭上眼，嘴里亦发出猿类的语言，让苍雪离开，
    他展开手里的那包东西，分明是昨晚他叫蓝面具女了转给她少主的布帛，布帛被人为从中间以指代剑划裂成两半，原先写有字迹的另一面，分别写着：恩断——义绝
    他当然太熟悉地认得这是谁写的字，先是眉头紧锁，然后猛地一咬如铁的刚牙，坚毅的脸上
    凸起棱角分明的兀骨，接着便将那两缎布帛撕扯揉成碎片，狠狠地扔向空中，如雪片纷飞！
    他喉咙里发出深沉如兽的低吼，迸出的话语道：“想让我知难而退，没门！你还没那么无情无义，这个我比你懂！”
    随后他发出哈哈大笑，走进石洞内，大大咧咧坐下，胡乱散盘坐好，平心静气，闭目存神，他的心志简单，倒颇为爽快大气，
    山洞里很静，静得让他虽闭着眼，却能看到石壁上一一浮现出，令他刻骨铭心，永远无法忘记的前尘过往，
    有些东西是不受时空所制约，无论到哪里都忘不掉，虽远在天边却仿佛近在眼前，强大如岁月也无能为力，时间也无法消磨，深刻到如同一种不死不休的疾患！
    凤麟只知道从很小时起，具体是何时，他也毫无记忆了，准确地说是从他记事时起，他就在狼群与兽类的环境中生存长大！以至于他可以肯定并确信自降生之日起即是如此，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怜悯与爱，在兽的世界里除了唯一的生存法则，他没有任何人的目标与行为，不会说话，不会思考，
    除了外形还是一个人体，他的内在与整个灵魂都与兽类毫无差别！但他又兼具直立与四肢并用的行走与奔跑，擅长攀爬、跳跃与水中游弋，
    只是因为生食的缘故，他浑身长有异于人类、别于兽类的粗毛，上天抛弃了他，但在兽界残酷毫无人性的可怕争斗与血腥你死我活的残忍厮杀中，却赋予了他惊人的动作速度与骇人的躯体力量！
    但他也不是没有快乐，在山林间他恣意自由地生长，既有征服战胜虎豹豺狼带来的激烈刺激的快乐，
    又有攀援上悬崖绝壁，人迹罕至之巅看天高云淡，山川辽阔之风光无限之乐，他知道何处的野果最甜美，哪里的清泉最甘洌，
    然而这些都源自于他不会思考的大脑，所以其实对他而言并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他更多时候都在为食物与生存搅扰不休，恶斗不止！
    因为如同自然界一样，所有生物都有天敌，在人界而言就是善恶并存、相生相克之法则，有佛就有魔，有吉就有凶！在这一点上，不曾眷顾于他的上天，对他却没有例外！
    于是时不时会有一个他永远无法看清，而又神秘强大到让他心生恐惧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人身穿象熊熊火焰燃烧一般的九彩华服，
    周身散发着象太阳一般强烈的光芒，耀眼夺目的脸孔看不清真容，更令人无法也不敢直视，威严无比、高高在上，如神一般存在，手持一条九色琉璃火花四溅的鞭子，任意地鞭打在他身上，
    痛得他浑身都陷入可怕的痉挛，连骨髓里都填满了痛楚，在那人面前他除了瑟瑟发抖，什么也做不了，
    那人用最原始而简单地方式告诉他，那人就是他的主宰，在那人面前他渺小得象一只蝼蚁，没有任何抗拒的能力，除了服从，他什么不是！
    到后来，那人象能左右他的一切般，恣意无忌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与现实中，令他无法回避、伪装与隐藏，在那人面前，他象狗一样不能抬起头来。
    同时那人也教会他什么是恨，就是对把兽类视为围捕、猎杀、烹享对象的人类当成永远的唯一的敌对，只是那人并没有教会他人类的语言，所以这种恨他却不会明确的用思维来表达，
    但这种恨却日复一日强烈深刻，宛如在他一片荒芜的世界蔓延滋长，生根发芽，最后竟变成了他生命本能的冲动与灵魂深处的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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