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纪元》第四百一十章

    
    沈清源站在“秦始皇”号太空母舰那巨大的舷窗之前，久久没有动作。窗外则是聚集在一起，完全无法数清楚数量的浩瀚星辰。那些星辰连接在一起，如同光之海洋一般灿烂。
    始终尾随的媒体记者已经全部离开，此刻跟随的只有一些安保人员，秘书，军方与政府高层等人。与方才在镜头之前相比，此刻的沈清源多了一些沉稳，少了一些神采飞扬，一切尽在掌握的霸气。
    “元首，所有飞船全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一名政府高层上前一步，低声对沈清源说道。沈清源则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仍旧沉浸在面前的壮观美景之中。
    沈清源知道，这些情景并不是自然景观，而是完全出于人造。正是因为自己的一道命令，这上千万艘飞船才会汇聚在这里。一艘亮着灯光的飞船像是一颗星星，千万艘亮着灯光的飞船，则像是千万颗星星。在这一刻，它们的光芒已经将原本存在于浩瀚宇宙之中的星辰的光芒完全压下。
    秦始皇号太空母舰缓缓的航行着，沈清源面前的光之海洋便缓缓变幻着模样。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它都始终如一的壮丽与辉煌，让人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间就忍不住将呼吸屏住。
    “依据类型不同，我们将迁徙舰队规划为六个大区，核心区为大型太空基地，政府机构，重要工业飞船与某些资源飞船，其外则是普通工业区，维修保障区，资源区等。最外层完全由军方占据，总计三十万艘太空战舰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航舰队外层，防备任何方向可能到来的威胁。我们的舰队横跨数千万公里的距离，我们的警戒与探索装备可以察觉到远在数光年之外的能量波动……”
    一切都已经准备完全。万事已经具备，现在，只要沈清源的一个命令，这只庞大的舰队就将展开远征。
    秦始皇号飞船仍旧在缓缓的前进着，伴随着角度的变化，一颗明亮、硕大的恒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虽然这些光线在进入之前，已经被飞船舷窗消去了大部分光芒，但面对这颗恒星，人们仍旧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是凤凰星的方向。
    如果视野良好的话，人们应该还可以看到环绕凤凰星运转的两颗巨型气态行星，甚至于看到环绕这两颗行星运转的那众多卫星。但现在，它们全都淹没在了凤凰星那铺天盖地的光芒之中，完全无法被看到。
    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沈清源感慨道：“我们在凤凰星系之中生活了足足几百年时间。在这几百年时间之中，我们从未停止过对凤凰星系的改造。而现在，这一切都将被我们抛弃。”
    随行人员们对视了一眼，出于对元首的了解，没有任何人搭话。沈清源则仍旧自顾自的说着：“我还记得在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对蓝星的改造工程。那时候，我也是一名普通的工人。我们在寒风呼啸，高山耸立的蓝星之上勘探，寻找，最终找到了建造首都的合适地方，由数百万名工人耗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建造完毕。”
    卫生部长吴威恭敬说道：“元首，正是在首都建造工程之中，您的才能才显露出来，并一步一步成为了领导我们整个文明的领袖。”
    一名身形瘦弱，神情却极为冷峻的老者冷冷说道：“如果我们留下的自我维持系统工作正常的话，首都市会继续在蓝星上存在至少数千年时间。在这段时间之中，它的所有建筑，工厂，高楼，景观，都会一如往常。说不定生活在那里的老鼠和蟑螂也会最终进化出智慧来。”
    老者的语气似乎有些讽刺。沈清源则微笑着转过头来，说道：“韩部长，你的担忧固然有些道理，但我认为，相比起某个外星文明通过这些遗迹获取到我们人类科技的风险，还是将它保留下来更为有利。这并不是出于我个人的某些情怀，而是有现实层面的考虑。”
    韩部长神情仍旧冷峻，似乎没有听到沈清源的话语。沈清源也只是微微一笑就转过了头，没有再去分辨。
    工业与科学部部长韩洛常是一个性格倔强，始终坚持自己心中理念的人。在与人争辩的时候，他从来不会给任何人留任何情面，哪怕与元首也是如此。不过这个人却是极有才能的，沈清源对此知之甚深，否则也不会如此容忍他。
    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团体，有才能的人总是会受到一些优待。
    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尴尬，吴威立刻笑着说道：“说不定在以后某个时刻，凤凰星系的这些遗迹会成为我们人类文明的旅游景点也不一定。后人会通过这些遗迹来了解这一段对于我们文明来说生死攸关的时代。”
    沈清源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吴威，而是仍旧有些感慨的说着：“在改造蓝星的那个时候，我原本以为我们永远也无法回到太阳系去了，没有想到，到了现在，我们竟然真的要出发开始远航，并且，这个命令还会由我来下达。”
    吴威恭维道：“除了元首您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下达这个命令。”
    韩洛常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吴威，眼神中满是不屑。吴威则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仍旧满脸笑容。
    脚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舷窗之外，一只由几十艘战斗飞船组成的舰队正在迅速向秦始皇号太空母舰靠拢。一名军装中年人低声对沈清源说了些什么，沈清源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去：“走吧，我们去视察一下负责P9区防卫任务的第七十三机动中队，看看他们做好了准备没有。”
    此刻，迁徙舰队核心区，七号太空生存基地，王皓与同事们仍旧在忙碌之中。
    就目前来看，此次试验的结果并不能算好。深入面包星云覆盖区的七十艘试验飞船内，那些参与试验的动物全部出现了一些状况。有一些动物死去了，有一些动物则精神萎靡，似乎患上了某种病症。与之相比，对照组的试验飞船，也即那些并未进入星尘覆盖区的实验动物仍旧生龙活虎。
    这很显然预示着不好的结果，但包括王皓在内，人们心中仍旧存在着一些希望：“或许这些实验动物出现的状况是因为其余原因导致的呢？在没有进行基因检测分析，拿到切实证据之前，又有谁能真的确认它们此刻的状况是因为星尘的影响？”
    但在半天之后，对于实验用汞元素的精密光谱分析结果出来之后，人们心中的希望破裂了大半。
    “王皓，在深入面包星云的七十份汞元素标本之中全部检出了微量金元素的光谱。其金元素含量，与星尘密度呈正比关系。”
    王皓的神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惨白。这个实验结果，似乎已经让某些最不好的猜想变成了真实。但在思考片刻之后，王皓仍旧强自维持着镇定说道：“在实验动物基因监测分析结果出来之前，一切还不能确定。就算真的确定了那种未知辐射的存在，我们也无法确定，实验动物身上的病变就一定是它们导致的。”
    面前的实验人员惨笑着说道：“王皓，到了现在，你真的还对实验结果有所奢望么？自欺欺人是没有用处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王皓低声道：“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快去进行基因检测分析！哪怕我们真的要向上级汇报，也必须要等拿到切实证据之后！”
    实验人员低着头，转身离去，王皓则再一次瘫坐到了椅子上。
    他的手放到了通讯器上，只要按下，实验结果便会发送给吴威部长。但犹豫片刻之后，王皓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没有用的，吴威部长是一个极端谨小慎微的人，没有切实证据，他不会出手……现在距离出发日还有不到两天，两天时间，足够了……”
    王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除了生化实验室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外，外面的所有世界尽皆一片欢腾。无论现实世界，还是网络上的虚拟世界，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起航的欢乐氛围之中。只有生化实验室的这些人才知道，一切欢腾与激动，都是假的。
    笼罩在残酷现实之上的那层迷雾很快便会褪去，而除了王皓，除了这里的这些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甚至让王皓生出了一种奇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产生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
    时间便在焦躁不安中度过了将近两天。当所有媒体都开始直播元首亲自参加的起航大典的时候，王皓也接到了来自一线实验人员的最终的实验报告。
    “王皓，奇迹并没有出现。分析结果显示，七十艘试验飞船中的数百只实验动物，全部患上了非典型基因异变综合症。”